默言盯着地上断成几截的手镯有点好笑,脸上火辣辣的,她没有感觉委屈和意外,自跨进侯府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些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奏,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现在倒不慌了。
她缓缓弯腰一截一截捡起断玉,用手帕包好递向宁阳:“郡主请收好。”
“都摔坏了还有什么用?”那侍女一手打来,默言避开,反手甩了她两巴掌。
谁也没想到,默言会动手,整个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叶落的声音。
宁阳方才还一副不知所措的惶然,瞬间变脸,凶狠地瞪着默言:“顾默言,你敢打本郡主的人!”
“默言是在替郡主教训这个阴险狡诈意图害主的奴才。”默言退后一步恭敬道。
“你胡说,我没有意图害主。”侍女大声道。
“怎么没有?这么多人都亲眼看着,你想赖都赖不掉。”默言道。
她说得理直气壮,一双剪水眸子正义禀然,宁阳气笑,似乎自己若不相信她的话,就是对真理的亵渎。
“你身为郡主的贴身侍女,周细妥贴服侍郡主乃你本分,皇后赏赐当好生保管,既便要戴也该慎之又慎,你明知这镯
子圈口太大,郡主佩戴容易滑落,却不加以劝阻,便是将御赐之物置于危险境地,是你的疏于职守才使得郡主犯下对皇后娘娘大不敬之过,不是意图害主又是什么?”
“谁说这镯子本郡主戴着不合适了?明明是你害得本郡主摔碎了手镯。”
默言笑道:“郡主,镯子虽断玉还在,圈口有多大不难测量,你左手戴的这只龙凤金镯可就小多了。”
何况,你说是皇后赏赐之物便是了?
小手段被戳穿,宁阳气得脸发红,正要发作,侯夫人着急道:“宁阳,真是皇后娘娘赏赐之物么?这……若娘娘问起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治她的罪,让阿颂没脸吧,宁阳自去向皇后娘娘请罪,由娘娘处罚。”宁阳拿帕子拭着眼角道。
“宁阳……”侯夫人很感动:“我知道你待阿颂的心,再真诚不过了。”
冷声对默言道:“你既非要留下,那侯府的规矩你也该了解了解,不论如何,这手镯也是因你而碎的,你该当受罚,去外面跪两个时辰吧。”
默言被带到院外,在铺着青石板的地上跪下,白天下了场大雨,地湿
得很。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跪,穿越来不久,她就养成了个习惯,出门前一定戴上厚厚的护膝,不然,这跪来跪去,不到中年,膝盖就会损坏。
如今这护膝虽然能让她的膝盖不那么硌得生痛,但棉质吸水快,不多时,膝盖下就又湿又冷,已近黄昏,气温愈冷,寒气不住往她身体里蹿,默言整个人都是僵木的,半跪在那摇摇欲坠。
突然,一股大力粗鲁地将她拽起,扯着她往前走,默言机械地瞪大眼睛,只看到男人线条硬朗的侧脸,和他耳后一条粗且短的陈旧疤痕。
“你……”默言双腿麻木,被拽得跌倒,男人极不耐烦地回头,默言双眼泛红。
罚跪时,她一直保持着平静,既便府里人来人往看猴戏一样对她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她全装没听见,就象给自己封上了一层结界,将外来的一切攻击伤害全都隔绝在外,可一触到这个男人愤怒桀骜的眼神时,默言愤怒了,委屈之极,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对着他的手腕一口咬下。
男人肌肉喷张,刚劲有力,默言一口下去只咬得着一层皮,但她发狠拼命撕扯,一整天来的
焦虑屈辱和愤怒全聚集在牙上。
当长福过来禀报,说她在跪在梧桐院时,秦承颂原本没怎么在意,侯夫人肯定不待见她,这是早料到的事,过了半个时辰,他快忘了这件事,从房出来,打算出去一趟,经过梧桐院,就见她跪在那,娇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摇晃,双眼微阖,面上无悲无喜,一副神游太空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那于她不是惩罚,而是修行。
怒火蹭蹭上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什么,就是不喜欢她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个已经被踩进尘埃里的人,凭什么还如此骄傲?
而如今,她像只发疯的小兽撕咬着他,疼痛从腕上传来,心头那股怒火却出离的被浇灭了。
秦承颂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默言咬得满口是血,然后,看她抬起清丽的小脸,唇角一抹殷红正是他的血,与她雪白如瓷的肌肤映衬,格外艳丽。
当咸腥的血味涌入口腔,默言终于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有点害怕,下意识想逃,触及男人幽暗深遂的眼眸,和里面一簇跳跃的火星,一瞬慌乱,又横下心来,咬都咬了,激怒他又如何
?大不了一个死!
下一秒,男人抬手轻抚她的唇角,粗砺的指腹摩挲着肌肤有一丝刺痛,默言僵硬的后退一步,哪知双腿再次不听使唤绊倒,男人一伸长臂揽住她的腰:“还能走吗?”
你在湿石板上跪一个时辰试试?默言撇嘴弯腰揉捶着膝盖,泪抑制不住双流。
“你就这么点本事?只会哭?”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两手一抄,将拦腰她抱在怀里往屋里去,默言不习惯他突然的温柔,别又存了什么心思折磨她,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男人沉声低喝:“不然扔你进池塘。”
默言虽然会游泳,但这么冷的天……还是算了吧,立即不动,甚至乖巧地攀住他的肩。
“大爷……”虞妈妈怔怔地看着秦承颂面色不善地抱着顾默言过来,正要拦住:“您这是……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那个被虞妈妈拿来跟默言比长相的丫环青荷却更有眼力介,抢先一步打起帘子。
“阿颂……”宁阳正与侯夫人说话,就见秦承颂抱着那个女人进来,一脚踹翻了她身边的空椅子,吓得站起身来。
“做什么?阿颂!”侯夫人很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