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回头，看见的是一个裹着军大衣，头上随便扣着一个大棉帽，双手都揣在袖子里的大爷，正缩着脖子往他们这里跑来，他边跑还边啷啷着：“你们干嘛呢？”
大爷停在了他们面前三四米的距离，袁启刚要开口自我介绍，“我……”一个字还没有蹦出来， 就被大爷的叫唤打断。
“不是说好了下个月是最后期限吗？做生意可不能不讲信……信用……”
这话一出，众人一脸疑惑，过了好一回儿吴从麟才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响。何春明他们虽然也算衣冠楚楚，但是怎么也是四个大汉，再加上赵有德这气质，怎么看怎么像收债的。
“我们不是来要账的，我们是来和你们老板做生意的，你们老板在不在？”赵有德尽量表现得友善，摘下眼镜对着大爷笑，右脸颊的酒窝让整个人显得亲和了许多。
那人打量了下众人，似乎是在心里衡量几人的话是真是假。确认他们的确不是收账的后，连忙上前了两步，从袖子里掏出手，就冲着离他最近的袁启伸过去。
“老板好，老板好，谈生意自然是可以谈的，来来来，里面请。”大爷满脸堆笑地将他们引进了院门正对着的楼房。
上了两层楼，在大家的注视下，大爷就直接推门进了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一间屋子。
推门的动作如入无人之境，这个大爷是什么意思？厂长和他关系这么好吗？大家都愣在了门口，向里头张望，发现里面除了大爷就没有别人，厂长不在，这个时候大家更是没有办法迈开步伐了。
大爷边脱大衣边回头看着她们，“老板们，别客气，进来坐，进来坐。”
看清了大爷大衣下穿着的一身西装，众人才反应了过来，这个人莫不是就是厂长。
四人围坐在厂长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趁着厂长忙进忙出，何春明开始打量他的这件办公室。
办公桌上资料、纸张凌乱地堆着，只有摆着椅子的一方有一人半臂活动的范围。会客沙发是最新款的皮沙发，坐着舒服，但是手搭上扶手，就能感受到薄薄的一层灰。
“真是招待不周，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老板光临。”厂长可能是太久没有接待客人了，显得有些局促的将手交握着，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我先自我介绍下，在下张小五，是这个厂子的厂长，如大家所见，如今我就一个光杆司令了。”他尽量语气轻松地说着这些，但是字里行间都显露着心酸与失落。
袁启见状连忙开口：“我们是燕京过来的，听说这个厂子现在举步维艰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我叫袁启，这位是赵有德赵老板，那边是小何和小吴。”
“老板们好，老板们好，您看，你们需要什么，我们这里主要还是卖罐头，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厂子最近有点状况，但是你们放心，仓里的罐头一定是一等一的好。”
“这个厂子我看着挺新的，张老板的投入肯定还没有回报呢吧。这么关掉太可惜了。”赵有德环顾着四周，语气遗憾地开口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进行得不错。何春明作为一个在外人看来，年轻的小助理，此刻正揣着手看好戏。
“嗐，可不是吗，这厂子刚开一年，是原来要建的国营机械厂改过来的，祖上还有点积蓄加上开办工厂也得到了政府支持，所以这厂子刚开始是真的热火朝天。”
厂长端着保温杯，沉浸在回忆中的神色都微微闪亮，随后却叹了口气，继续道：“有时候成败也真是上头的一句话，这个帮他们解决了眼前难题，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有些抱怨的话，对着陌生人不好说太明白，但是这些日子总是气不过，云里雾里地抱怨两句，也能舒缓些情绪。
看着厂长这沉浸的样子，估计跟着他的话头，能这样说一天。
袁启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发现它似乎不走了，只能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开口道：“你们这个罐头怎么卖，按市价？还是打折？”
那厂长显然是不愿意放弃这突然来的生意的，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体现得太卑微，能多赚一些是一些。
“我看你这厂子收益不好，应该停工蛮久了，产品应该也是堆积了一段时间，你是知道，这食品到了这快过期的份上，是要打折的。”赵有德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茶水，然后又放了下来。
想着这厂子许久无人，他也不大想喝这里的茶水了。
厂长倒是不急不慢，并没有因为赵有德的压价而显得慌乱，而是起身从桌上一堆纸中掏出了几分报告。
何春明在他拿过来的时候伸头看了看，中英夹杂的东西，应该是食品国际评级之类的东西。
张厂长将那几张纸放在了茶几上，对着他们开口：“这个是每一批次罐头的抽样检测报告，这个是我们机器车间的评级。说起来，我们这个厂子未来是计划着走出口的。”
“所以这些个产品，怎么样的定价都应该会比市场价高，如今你们要买，我就只能给你们市场价，这个对我来说已经是打折了的。”
赵有德听着这话不着痕迹地看了何春明一眼，这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默契地想到了川和那块地，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计划将那块地用来做罐头工厂了，以备农业科技包下来的那些地里水果成堆成熟。
但是因为地里的水果还在小树苗阶段，他们也只是向政府要了那块地，并没有去往里面添置东西。
如今这个摇摇欲坠的现成高端罐头工厂摆在他们眼前怎么会不动心。
“嗯……您说的这个价格也是合理的……”袁启这个红脸唱得真的是心地善良一副为对方着想的好人模样。
“您觉得如何，老赵？”
赵有德这个时候却闷不做声了，满脸写着不高兴。
“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