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雁冰伸手指了指那个何春明要去拿的那个盘子,见老板的手伸过去后,她才将握住何春明的手放下。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廖胜男此刻依然盯着何春明刚刚被握住的那只手。
老板将那盘中的木雕都拿了出来后便不管他们了,退后几步回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打算继续打盹,并没有给他们推销与介绍的意思。
陈雁冰伸手将盘子拿起来,开始细细端详。
何春明也偏头看去,这盘子是白瓷的底,只有盘内有花纹,看着盘中间画着人物,他倒是觉得少见盘子画人像的。
“这盘子的配色也太多了吧,这五彩斑斓的是用来吃饭的?”何春明看着这些花纹线条幼稚内容繁杂,感觉十分像仿冒品,色彩搭配感觉也不太行。
何春明心里正觉得它应该是个仿制品的时候,陈雁冰却开口道:“我觉得这个盘子好看,买下来。”
“嗯?”
何春明觉得这也太突然了,怎么就要买下来了?陈雁冰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也不理他,拿着盘子就要走,见状何春明连忙将老板叫起来。
那摊主见几人年轻,思量着他们能用多少钱买,于是抬手就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块钱吗?”廖胜男在一旁天真无邪的开口,引来三人侧目,何春明和陈雁冰自然不说话,转而坦然地看向老板。
老板微微一皱眉,开口道:“二十块。”
陈雁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对半砍:“就一个盘子,就算是古董,最多也就十块钱。这条街上要多少古董有多少古董,我只是看这颜色好看,你要是要这么贵,我们就不买了。”
老板显然被说动了,他两块钱收来的盘子,能卖出五倍的价格他也是赚的,他只能面上不情不愿的接受了陈雁冰的砍价。
何春明递上一张大团结的时候,老板连忙接过,仿佛生怕他们后悔一般。
何春明跟着陈雁冰到了一棵榕树下,这里离街道有一些距离,也没有什么人,大家能毫无顾忌地讨论下手中的盘子。
“这个就是斗彩吗?”廖胜男伸手摸了摸,手指在盘中划过,就是瓷器的手感,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陈雁冰眉眼带笑,藏都藏不住,就差把“我捡到宝”,写在脸上了。她微微有些激动地开口:“这不是斗彩,但是也是瓷器的一种,叫五彩。”
“而且这个是比较早期的五彩,叫青花五彩。”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廖胜男,“这个你们没有学吗?”
被这么一问廖胜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可能听课走神了,只是隐约记得老师说过这两个容易搞混。”
“对,斗彩和五彩有区别也有相似的地方,特别是明代嘉靖、万历年间的五彩,因为没有青蓝色的釉上彩,所以他们烧制五彩,也分为釉下青花,釉上彩绘。”
何春明听着这话,陷入了迷茫:“这一说来,他们的确是有点难区分啊,工艺都一样。”
陈雁冰捧着盘子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之间还是有些不同的,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是釉下青花的装饰方法不同。”
“斗彩运用青花勾绘全部纹饰的轮廓线,而青花五彩的纹饰没有青花轮廓线,只是根据纹饰设色的需要将需用青花表现的部位先画出来。”
陈雁冰见说完后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满目迷茫的样子,她微微变换了下姿势,坐在了榕树凸起的树根上,打算和他们做更详尽的解释。
“假设一件斗彩瓷器,如果单纯用青花装饰它而不用其他颜料,入窑烧制后就是一件完整的青花器。”
“而一件青花五彩瓷器,如果单纯用青花装饰它而不用其他颜料,入窑烧制后就是一件不完整的青花器,它上面的纹饰是残缺不全的。”
例子列举完成,两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对视点头,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陈雁冰手里的盘子。
盘沿的一圈外饰并不是清华色所勾勒的,而是一圈五彩斑斓的葫芦与葫芦藤,葫芦均匀分布八个在盘口,分别红、蓝、黄、绿各两只。
盘中纹饰与盘口纹饰由双圈青花线隔开,盘中纹饰画面正中是一个持刀面目狰狞的人物,仿佛是位凶神恶煞的神仙,手中牵着一个半身高的红足小鬼。
何春明是觉得这人物画像的确是有些粗糙了,二人似乎站在悬崖边,远处有红云青山,身侧有假山松柏。
这个瓷盘画面满当色彩鲜明,何春明特别注意绘画中的青花色,的确如果单独将这色彩拿出单独看,并没有办法完成这一副画面,应该是青花五彩。
“哦,这个是青花五彩。”廖胜男率先开口得出结论,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是青花五彩那么就应该是明朝前后咯。”
“这个就要看底款能不能和这个瓷器特征相呼应了。”陈雁冰说完就翻动盘子,底款显现,“大明万历年制,双行排列,双圈款。”
“那这个十有八九不就是真的了?”廖胜男捂着嘴巴,努力克制自己惊喜的样子。
“可是这里。”何春明抬手指了指那画面远处的红云,“这里线条不流畅,感觉美感不行。”
“釉上红色就是容易烧飞,也是没有办法,能烧成这样,在当时的工艺下已经是大成功了。”陈雁冰耐心解释道,随后话锋一转,“这种程度的烧飞,也侧面提升了这个是真品的可能性。”
“因为以现在的技术,弄出这样的烧飞,会弄巧成拙。”陈雁冰显然对于出师首胜十分满意,将盘子塞给何春明后,就又钻入了人群,何春明只能努力用目光跟着她,以免她真的走散了。
再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们并没有再碰见什么看上去稍微像一点真的东西。
三人走走停停地走出了早市地摊,一下就一排瘫坐在巷口一户人家的台阶上。
看着姑娘们有些沮丧,何春明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今天刚来,就能有个大收获,运气积累,我们下次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