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科长的话就这么被袁启架了起来，毫无加价的空间。
但是他显然并不想马上应下来，听完袁启的话，脸色一时间并不太好，但是怎么样也是个客户，总不能丢了。
将手上的交易大纲好好地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慢慢来，我们先去市里吃一餐饭，饭桌上慢慢谈。”
这个年代，谈生意都在酒桌上。
袁启的酒量看上去还不错，何春明作为陪客并没有什么被灌的机会，倒是给了他认认真真吃火锅的由头。
山城火锅可是一绝，不论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
袁启和郑科长上了酒桌竟然都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两人聊得都快称兄道弟了，也没有聊到半分生意上的事情。
估计都在等着对方再醉一些的时候。
何春明这边正下毛肚认真数着数，那边李在就用胳膊捅了捅他，本来何春明还不在意，以为是他不小心碰倒了自己。
当李在再一碰他，他这筷子一松，毛肚就掉进了热滚滚的红油之中不见了踪影，他差点没一个跳起，在李在小朋友头上来一个暴扣。
李在也知道何春明正全心在毛肚身上，为了避免他失态，他连忙一手拍在了何春明大腿上。
趁着何春明愣神的功夫，凑到他耳边说：“朱昌应该去厕所了，我们去演一波？”
听着这话何春明也决定将毛肚这件事情放下，和桌上两个你侬我侬的两人报备后，何春明和李在就一齐溜向洗手间。
说起来，这个八十年代店铺里还没有洗手间，出门左转一百米的公共厕所。
何春明和李在，两人倚靠在公共厕所附近，点好了烟，就等着朱昌走近。
两人在路灯的明暗交接处，让来人能看得清他们。
李在面对着公共厕所那条路，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像一只夜里放哨的小家犬，何春明这边抽着烟，悠闲地吐着烟圈随时准备配合他的表演。
远远看着有个瘦高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李在看了三眼，确认是朱昌后，先是和何春明低语了几句，然后用朱昌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明哥，你说我们能拿下来这个订单吗？”
何春明：“拿不下来又不要紧，我们不是还有那个搞军工发动机的备选方案嘛？”
李在：“说得也是，我觉得电风扇一定比手表好卖。”
何春明：“唉，要不是老板喜欢手表，我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来谈手表。”
李在：“我来的时候听袁哥说了，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价格，我们明天就去那个发动机厂。”
何春明：“唉，如果今天不成，我们又要去重新做方案。”
两人的对话自然又情深意切，真切的体现了社畜对工作的不满之情。
远处藏在黑暗中的朱昌并没有感到两人对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从两人对话中获得了重要信息，此刻正心中暗暗自喜。
何春明见时机成熟，将快要尽的香烟递到嘴边，深深吸食一口后，就松手让它自由坠落到地上，在脚边溅起几颗火星，随后在他脚下熄灭。
见两人要离开，朱昌忙快步走出，仿佛刚刚从厕所中走出，刚巧碰见：“呦，两位也出来上厕所吗？”
“出来放个风，这大夏天的吃火锅太热了。”何春明呵呵笑着回应，但是语气中并没有一丝不愿意继续的情绪。
众人寻着火锅味又回到了桌前。
此刻桌前两人已经有些微醺的状态，一走进就听见郑科长说着：“……老弟啊，我们做军转民的难啊，你想想我这本来就没有经验的事情，这半年硬生生让我们捉摸出门道，将原来的产业机械，应用到现在的民用工程里。”
“难，太难……”
袁启这个时候也苦大仇深地泯了口酒，十分赞同得开口道：“是是是，老哥啊，大家都难，我也就是个小小的销售科长，与你这军工企业的销售科长可不能比。”
“老板给出的方案多不合理我都要去执行，老板说喜欢的产业我就要去做，不过是个会说话的工具罢了。”
何春明这听着作为老板都差点信了。
李在小朋友看着袁启这么投入，忍着笑，看了一眼何春明，而何春明此刻正低头看着锅里那块时不时随着热油翻滚上来的毛肚。
对上李在小朋友的脑袋就是一个毛栗子，李在也是蔡守的小徒弟，再不行至少眼力见是真不错，默默脑袋就立马坐下，夹起一块毛肚就给何春明伸锅里。
学着他那数数的样子给他提起又放下提起又放下，只是没有注意过何春明数数是数到几，只能抬眼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何春明。
“七下。”何春明都没有给小朋友眼神，满意地靠在椅子上等着李在的毛肚赔偿。
空闲之余还悄悄注视着朱昌的一举一动。
朱昌本来坐在郑科长右手边，两人稍微靠靠脑袋就能说上话，但是郑科长和袁启正聊得开心，椅子都往袁启那方向移了几分。
这导致朱昌想偷偷开口，将情报传递出去都做不到。
以至于他这回来后都没有设么心思吃饭，也不太应何春明他们的话，满身心地在听着他上司的话。
生怕上司一个语气坚定，就将这个事情搞黄了。
终于在他提心吊胆的关注中，郑科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朱昌见机会来了，一下就蹿了起来，扶住郑科长对着席上的诸位说道：“我送郑科长去趟厕所，诸位自便，马上回来。”
桌上三人目送两人离开后，本醉眼朦胧的袁启，立马坐直了身子，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何春明看着，心里评价到，手稳，一滴未撒。
“怎么样？”这边袁启边喝茶边询问着两人。
李在看着袁启这清明的眸色，一时间有些愣怔，这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他自然理解成了，询问他们他演技如何，李在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大拇指：“绝好，我都以为您真的醉了。”
何春明却是白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