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明三人按照昨天打听的工厂班车上下班路线图，找了一个最近的停靠点，等着和工人们一起进厂。
这个前核料加工厂，毕竟属于较危险的工业企业，所以是埋在深山里某一个地方，只有班车能到。
那里不再涉密后，班车司机也不会去验查每一个上车人员的身份。
更何况何春明三人，年纪轻轻西装革履和技术人员别无二致。
三人一路还算顺利，袁启和李在坐在了一起，何春明则找了个旁边有人的空位。
“你好。”何春明还没有完全坐好，就对着一旁的人打招呼。
那人抬眼，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回想过程中他也有些担心自己想不起来有失风度，但的确眼生，就只能微笑着礼貌回应。
大家都坐定，车子缓慢起步。
何春明旁边坐着的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一个小伙子，他对何春明是眼存好奇的，在看了他两眼后，便开口与何春明搭讪。
“兄弟，你是哪个车间的，我看你眼生。”因为是上下班的班车，小伙子直接认为何春明是他们工厂的工人。
何春明抬眼对他笑了笑显然是更愿意说实话的：“我是去你们厂买东西去的，不是工人。”
那小伙子闻言微微一愣，眼神在何春明身上逡巡了一会儿：“买东西为什么来厂里？”
也不能怪这个小伙子以貌取人，的确是何春明和那些这些日子来厂里和厂长做生意的人差距太大。
所以这个坐在何春明身旁的小伙子，认为他可能是找错了地方，忍不住开口提醒：“这辆班车是去山里的核料厂的，不是去市里的，要去买东西，你应该在你上车的那条街对面坐电车。”
何春明见身旁这人还算热情，他觉得说不定能说上几句话，便开口和他解释：“我不是自己买东西，我是受我老板所托，听说这里有铜表，所以让我来看看。”
“毕竟是军工产的铜表，你们的机器是最好的，工人是最有纪律的，自然这产品定然也是最好的。”
那小伙子本来就是铜表生产车间的车工，何春明的一顿夸奖直接夸到了他心缝里。
同时何春明的话也引起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身子微微侧向何春明，本来架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惊喜地开口：“你说，你是来买铜表的？你们要多少货？”
何春明见状先是一愣，然后抬眼观察眼前这个明显有些激动的年轻人。
看这个普通员工都热心售卖的样子，心下得出一个结论，果然他们有货物堆积，且着急出售。
何春明心里大乐，但是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你是你们厂的销售人员吗？”
闻言那小伙子连忙摇头：“我不是，但是我能带你们去见我们销售科的人。”
“那谢谢了。”何春明倒也没有表现出太急切购买的样子，或许小伙子感觉到了自己失态，稍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们的工厂凿在山里，这两年不涉及泄密了才偶尔有人能进来。”
“不过你们进也只能到我们办公区，工作区的话我们还要再做几十里的车，虽然这个厂子已经可以被外界知道，但是你们也是不能进去的。”
那小伙子稍微停顿了下，看了看窗外，似乎在判断现在到哪里了，旋即开口：“所以，我只能带你到前面，也就是这辆车终点的办公区。”
何春明透着窗户往外头看，顺着小伙子手势指引的方向，那里有一大片空地，还有着一栋建筑，它依山而立，大概只有三层楼，但是每一层的房间数却似乎挺多，矮而宽的建筑。
那空地上除了一些在他们前面到的，和他坐的这辆相同的车，还停着四五辆军绿色带着大车斗的运输车，他看到从班车上下来的人，陆陆续续往那个军队运输车里爬。
果然涉密的工厂，还有两道运输关卡，那小伙子见何春明看得有些出神，便开始解释道。
“因为陆续有人会来谈生意，所以从市里来这里的班车不会检查你们的身份，但是你们可上不了那绿斗子。”
“嗯，不去，我们就在这办公区……”何春明虽然是好奇的，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不该知道的还是别知道的好。
说话间，车子停稳何春明起身下去，刚从车上的踩脚处踏下，就听见身侧有人出声叫他：“老板，这里。”
李在小朋友对着他招手，像是许久未见一般……
何春明无奈上前，伸手拍在了李在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说了多少遍，不是老板，这谈生意的时候别叫我老板。”说完他就对着袁启笑着开口，“您说是吧，袁科长。”
这笑容的狗腿程度让袁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老板这扮演天赋还是很可以的，怪不得他刚打探友德鞋厂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赵有德的助理。
那个本坐在何春明旁边的小伙子，也跟上前来，看了看眼前三人，最后眼神落在了年纪最长的袁启身上。
“您好，你们是来谈铜表生意的是吗？”
袁启悄悄抬眼看了看何春明，何春明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后，袁启就对着那个小伙子开口道：“是啊， 这正打算进去……”
“我带你们进去吧，你们坐班车来的，定然是没有预约，门口的保安都还是军方的人，没有人带，你们进不去。”这点何春明他们倒是没有想到。
看着三人眼中的诧异，小伙子便将他们往不远处的办公楼里引边说：“这就是军转民的尴尬之处，我们虽然着急与外界接触，但是外界能和我们接触的商人，真的少之又少。”
听着那小伙子口中的无奈，何春明才真切的感受到，在这个改革的洪流之中，倒下的并不只是一个又一个的企业，还有无数靠着这个企业生存愿意它越来越好的工人。
那小伙子收走他们所有身份证后，交给了在楼下站岗的一个哨兵，哨兵拿着证件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小伙子的证件。再抬眼看了看在他身后的三人，微微点头。
随后那小伙子跑回来和他们说：“进去吧，证件需要压在这里，你们离开的时候再还给你们。”
何春明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抬脚跟着小伙子进入了办公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