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明知道在现在这个商品市场刚刚开的环境下，对农副产品生产者十分不友好，但是此刻突然被发问，顿时也语塞了。
他的计划是先种树，等树培育一段时间，在农树没有结果的这段时间里，再和袁启将销售链搭建起来。整个计划逻辑也算环环相扣。
此刻这个曹主任却抛出了一个他们现在就要解决的问题，别说他的销售链搭建了，就是袁启这个他看中的人才，到现在还没有来找他呢。
一时间何春明就愣在了当下，而赵有德习惯了何春明万事都有鬼点子的样子，他也对何春明的卡壳略微有些意外。
就在会议室陷入沉默的气氛的时候，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平静的氛围。
“我知道，曹主任是对农业生产科研十分有研究，对于现在销售不好的水果还要扩大生产提出质疑，也是情理之中。”
开口说话的是那个土地改革办公室的唐秋实主任，他带着深蓝色的毡帽，穿着中规中矩的蓝色中山装，看着也就四十多岁，但是已然能看见帽檐下略微有些斑白的头发。
或许是近年的改革工作过于辛苦吧，何春明看着他开口似乎有帮他们说话的意思。
“但是呢，站在我的角度我是支持这位小伙子说的理念的，你们来之前听林主任提到，你说种果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改善关中地界的水土是吗？”
那人抬眼看着何春明，浑浊疲惫的眼中，似乎努力在向他输送这慈眉善目的神情。
但是不知道怎么在何春明看来总觉得有些违和，或许他满脸改革者的沧桑与他现在的神情不太相符吧。
“对，我觉得种树这种纯没有收益的活计大家定然是不愿意去种的，但是种果树或多或少能解决大家积极性的问题。”何春明连忙说自己选择种植果树的初衷。
“曹主任，你看我们共事也有十几年了，我的愿望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就想着关中地区能够有用的地能多一些，大家都是靠地而活的，地多了自然大家会过得好的。”
唐秋实似乎和曹蕊是十分熟悉的关系，在听完唐秋实的话后，曹蕊本百无聊赖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的手微微顿了顿，先是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这个坐在她身侧的男人。
接着曹主任就陷入了沉思。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八月份之前如果能解决东乡村的所有堆积的苹果销售问题，我就相信你们能够在扩大生产后解决‘丰收难题’。”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何春明和赵有德对视了一眼后，不顾赵有德示意他拒绝的眼神，对着曹主任道：
“我同意，”何春明眼中迸发着坚定的光芒，继续开口道：“因为这个任务是有些难度的，所以如果我成功了，我要一定的回报。”
袁部长对于好好的研讨会，突然变成了能力证明大会十分无措，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依然接口问道：“何老板说，需要什么回报？”
“我要你们批准我经营承包大片的果林。”
“这……”就算袁部长没有研究过土地改革，他也隐约感觉到这个要求显然是有些不太对劲。
有些犹豫地望向了唐秋实，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敏感了……
在何春明的预料之中唐秋实坚决的摇了摇头：“我看何老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有雄心壮志，这是好事。”
“但是还是要提醒下何老板，打消这种想做地主的心啊。”唐秋实这已经算是语重心长了。
哪里想到何春明对于这种提醒反而没有放在心上，开口道：“有些理论就只是在理论上，我只要不压迫工作人员，只是将农业生产工厂化，怎么就是想当地主了？”
何春明眼神诚恳盯着在坐的二把手：“很多东西要应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出发不是吗？去年的黑猫白猫理论街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了。”
“希望在坐各位能重新思考下，只有产业规模化了，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吸收劳动力和脱贫致富。”
曹主任听到此刻已经忍无可忍了，拍桌而起：“成何体统！”
“我们走过那么多艰难地路，大家在乡下养鸡不敢超过三只，养猪不敢超过一只。”
“就算再不够吃，大家都不敢越过‘资本主义’那条线，你这一句话就想让大家的理念重新回到改革之前，简直笑话。”
尖利的女声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耳朵，看着曹主任如此激动，林秘也赶忙说话：“曹主任，您别这样啊，这开会前都说好了是问题讨论的，哪能讨论问题的时候每句话都是正确的？”
“就是就是，他的要求不合理我们指正就好了，说好不上纲上线的。”袁部长见情况失控连忙开始打圆场。
“何老板啊，你这个要求对于现在的政治环境是个重大挑战啊，这样不好……”
还没有等袁部长开口相劝，那边却被赵有德的一声冷笑打断。
“哼。”
“果然是办公室坐多了，满脑子都是那些不适合我们的教条，都没有出门看过村里大家具体的情况。”
赵有德可能是看何春明站在上面被怼得太久了，难得表情严肃，语气轻浮地对着政府官员开口：“曹主任，你真的有去过村里，去过养殖户，去过果农家里吗？”
说她什么都行，但是绝对不能说她业务不精，曹主任简直被赵有德这句话点炸了：“我怎么没有去过！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各个村去看农户的养殖情况。”
“你这大张旗鼓地去能看见什么？看见农户家里只养着三只鸡，问他们为什么不多养一些。他们会告诉你，养四只就是资本主义。”赵有德对于这些场景的复述清楚明白，仿佛他就在现场一般。
曹主任有些惊讶，这具体的情况怎么会被他知道……
赵有德见那曹主任哑口无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起身直接站在了何春明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