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明。”
他刚踏上电车的脚又缩了回来，下意识回头，便看见小朵正在不远处对他挥手，夏季傍晚习习晚风正在一点一点吹散一天的燥热。
她裙摆飞舞，推着单车就朝他小跑过来，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便当因为跑动而晃动，叮叮当当地碰撞着车辆把手，她身后的马尾也跟着这节奏甩动。
怎么看怎么一副青春洋溢的画满，何春明是直接呆愣在了那里。
电车司机见他站在门前，不上不下的，不耐烦地开口询问到：“小伙子你这到底上不上啊？”
这一叫才将何春明的注意力拉回来，他连忙回头和司机招呼，边微微鞠躬，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等下一辆。”
从对面街角看去，电车缓缓离去露出了站在路边的两对人儿。
女孩扶着单车对着男孩笑得甜美，男孩满眼温柔地望着女孩，夕阳金光镶嵌在两人身侧……
“让让让让……”一辆飞驰而过的八二自行车直接嚷嚷着，“别在路边挡道啊，干嘛呢。”
两人只能再往一旁走了走，上了人行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市里？”小朵的语气都是惊喜。
“我中午到的……”他晃了晃手里用牛皮纸袋包着的件，“来找你爸签件的。”
“那，我们差不多……”小朵将挂在车把手上的便当盒拿下来晃一晃，“我给我爸送饭来的。”
“你等会儿我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小朵笑得坦然，毫不扭捏，何春明见此也只能点头答应。
韩小朵坐在桌前看看正在和服务员交流点菜的胖子，再看看正低头品茶看不清表情的何春明。
“嘿嘿嘿，我就说这小子这么久还不回来，害的我要去政府门口领他，没想到这么巧小朵也在。”赵有德丝毫没有已经当上电灯泡的自觉，点完菜就对着韩小朵笑得人畜无害。
小朵显然也不在意这种事情，开口就询问两人：“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拓展思路？我最近听广播都总能听到我们鞋厂的广告。”
“怎么样？传播度是不是还可以？”何春明听到这里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有什么空余的时候听广播，下意识展开民意调查。
“效果特别好，广告词也写得朗朗上口，有时候在楼道里遇见打闹的小孩，都能从他们嘴里听见几句。”
儿童开始当顺口溜说的话，那这些个广告应该还挺成功。
“胖子，我们明天去旁边的涌镇看看。”赵有德今天好不容易干了一件大事只想休息。
“后天吧，明天我们要敲定百货大楼的广告立牌啊。”
何春明这才想起来了他都没有询问胖子那边的进展：“看来冯部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
何春明夹了块鱼就递到了韩小朵碗里继续道：“那我们需要去联络下市里的工艺美术设计研究所了。”
听到这里小朵默默将手举了起来：“我有认识的人。”
“嗯？”何春明和赵有德两人都面露震惊之色望着韩小朵。
不等何春明开口，赵有德率先问道：“小朵同学，你最近不是在准备自考吗？竟然有空去研究所认识新朋友？”
赵有德那表情就差直接说出，有猫腻了。
小朵倒是不以为意：“母亲见我如此认真，不过也有可能不愿意我去国外，所以就托关系给我找了个美研所的老师，指导我画画。”
听小朵的语气，颇有种我靠我自己的努力感动了母亲那个老顽固的自豪感。
“可以啊，下午带我们俩见一见？”赵有德见有熟人引路，那么爬上三层楼高的位置画广告牌这种高难度合作，谈下来的几率就变大了。
何春明这边倒是没有说什么，点头表示赞成，又往小朵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你别挑食，吃点蔬菜……”
赵有德此刻终于觉得自己亮得有些刺眼，于是大大方方地将碗伸到何春明面前：“孝敬点长辈。”
何春明见状抬头看着一脸理所当然地赵有德，从红烧鱼块里飞快挑出两个八角扔他碗里。
赵有德：“……”
吃过饭后，天也黑透了，此刻赵有德十分知趣地决定抛弃何春明，先去找蔡守玩耍。
目送胖子那宽厚的背影离去，何春明和小朵对视一眼就往政府宿舍走去。
“你……快考试了吧。”突然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不知怎么两人都突然有些无措。
“嗯，下个星期考试。”韩小朵低头看着脚尖向前走着，心情甚好。
两人并肩走着，她的肩膀偶尔能擦到他的手臂，双手也在走路的摆动中时不时地触碰。
何春明的注意力渐渐被手背上那似有似无的触感所吸引，渐渐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走越近。
马上又要走出这段路灯的映照射程了，在踏过那个光圈后，何春明手背一翻，就覆上了手边的小手。
女生的手很小很软柔弱无骨，这么轻轻握着不敢用力，又不敢松手。
小朵被何春明突然的动作弄得全身微微僵直，她觉得自己简直化身僵尸，被他牵着的半边身子都不会动作了。
从这一段路灯的照射，到那一段路灯的照射中有十几步的距离，小朵不知道自己是会被他一直牵着，还是在某一刻就会被放开。
她的心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而此时何春明却觉得，应该开口说些什么，要不然两人的注意力都在互相拉着的手上，有点太奇怪了。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最近你和你母亲相处得还行吗？”
韩小朵不太想接这种没话找话的问题，对着何春明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不希望我出国的？”
何春明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白地一个反问，顿时有些语塞，这边刚要回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朵？”韩小朵听到有人叫她后，何春明便感觉到手里一空，不知怎么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他叹了口气，慢小朵一步转头向后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