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打从跟了我,就没捞着什么好,在洛阳城里,有口吃的她都不舍得,终究落下了病……
师兄,亏了遇到你,阿姐头一回穿这么好的衣裳,也是头一回擦胭脂……”。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一遍,烦了静静听完,由衷的道:“有这么一个婆娘,你是真值了”。
陆九点点头:“值了……师兄,阿姐要强,胆子其实不大,我胆子更小,我俩一起还行……师兄,我舍不下她……”。
风吹过芦苇荡,如波浪般起伏,烦了说道:“陆九,你可要想好了”。
陆九低头沉默一阵,说道:“师兄,我不能叫阿姐一个人,她害怕,我也害怕……”。
烦了点点头,“也好”。
“师兄,对不住你了……”。
烦了轻笑道:“那你给我磕个头吧”。
陆九将萍儿轻轻放下,郑重跪在地上,给烦了磕了三个头,“师兄,你看中不?”。
烦了说道:“中,账了了!”。拔出短刀放在旁边,起身去找云娘。
“走,二叔给你讲个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
爷俩沿着小路向东,结果走出去没多远,故事就讲完了,这故事也实在没什么趣味,比梁山伯与祝英台差远了。
“二叔,人死了会变成鬼吗?”。
烦了想了一下,“或许会吧,说不准”。
“那二叔怕不怕鬼?”。
“人有好人和坏人,如果有鬼的话,也得分好鬼和坏鬼,你如果不怕坏人,就不用怕坏鬼……”。
云娘听不懂他云山雾罩的瞎忽悠,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里仿佛堵着一团苇絮,乱糟糟的让人心烦。
又往前走了一阵,云娘道:“二叔,天要黑了”。
“奥,那咱回”,二人又转身往回走。
待回到原处,烦了道:“你在这等着,烤些干粮,我回来吃”。
独自去到高处,萍儿和陆九正相拥躺在坑里,拔出刀擦干净收好,忍不住嫌弃道:“手艺是真不行,溅的哪都是,也就我妹子拿你当个宝……”。
把土填回去,本想起个坟包,想想还是填平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祭拜。
夜幕降临,爷俩烤着火啃干粮,巴扎还在欺负它的小弟,可怜的驴子也实在拿它没办法。
“二叔,九叔呢?”。
烦了道:“他……跟你萍儿姑一块儿去了……
他就该跟你姑一块儿去,长得倒是壮,蠢的跟驴一样,白瞎了你姑那么好的人,陪着去就对了”。
本来答应了萍儿留下陆九,可她最后又说别为难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嘛。“陆九一心跟你去,你让我怎么办?又不能为难他,愿去就去吧……”。
“对了,云娘,把包袱给我,我看看咱还有多少钱”。
打开包袱看了下,还有几两碎银子和几吊钱,挠挠头道:“咱爷俩后边得省着点花了”。
离开洛阳时带钱不少,可架不住花的太狠,后边得算计着了。
“二叔,到扬州还有多远?”。
“走了一半了,大概还有一千里,明天先去丰县,东边不远是沛县,从那里沿泗水去徐州”。
风吹过旷野,苇叶碰撞哗哗作响,云娘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他却没有多少睡意。
一坨一坨的星星,就像谁甩的泥点子,那么多有什么用?
歪头看向高处,一个倔强的女人和一个牲口一样的男人埋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变成鬼。
“你俩倒是美了,花掉老子那么多钱……算了,下辈子再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