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派支持用兵,主战派实力大涨,朝廷用兵的政令终于通过,吴元济被定性为叛逆,淮西之战正式开始,这也说明姑妈在关键时刻还是支持老公的。
调令通过的消息传到国公府,烦了一点没意外。弟兄们刚到长安,他本不该当面揭穿姑妈的小心思,可是不揭不行。
无论怎样,弟兄们脑门上就刻着郭字,已经无可更改。以他对老郭的了解,能大概猜到家信和奏折的内容,两方抢人,抢不到的一方心里不会高兴,政治斗争是残酷的,贵妃和太子无所谓,他们这种小人物可顶不住,可姑妈一门心思只想着儿子的安危,丝毫没替安西兵考虑一下。
烦了没有怪她的意思,为儿子着想是当娘的本能,但他必须出头提醒,我们可以给你卖命,但不要把我们当成工具和筹码,更不能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弃子。
事实证明姑妈在大多数时间里还是相当靠谱的,弟兄们刚到长安,她特意下令歇息半月后再去报到,还特地在大宁坊赐下一座院落,等以后供众兄弟使用。
旭子正式成为郭家一员,这种事烦了理解不了,但在大家族中很常见,家主郭铸为此特意出面宴请了一次众兄弟,话说的很客气,还特意给了些钱零花,数目则介于多与不多之间,施恩之意明显。
闲着也是闲着,让胡子和鲁豹他们帮忙把府里的护院操练一下,也算还点人情,月儿与阿墨每日去两市转悠,打算看看做点买卖。
长安城三宫两市一百零八坊,三宫是城正中靠北的太极宫,东北龙首山上的大明宫,东边的兴庆宫。太极宫是前隋建造的皇宫,又称大内。虽然位置最尊贵,但因地势较低,比较闷热潮湿,自高宗后的皇帝基本都在大明宫办公。大明宫又称东内,其南墙便是长安东北角的北城墙,所以事实上大明宫是建在城东北角的突出部,而正东的兴庆宫并非正式皇宫,更像一座皇家休闲园林,当年玄宗和杨贵妃在那里住的多。三宫之间有夹墙道路联通,往来倒也方便。
两市便是长安城的东西市,东市相对货品少一些,但档次更高,专门针对有钱人,附近还有着名的几个坊也是长安的高档区,房价高昂。西市就五花八门了,各国商旅也主要在西市交易,档次稍低但更加热闹。
至于各坊的区分大约分几块,富贵区,一般区,平民区,还有更差的贫民区,总体来说越往南越穷,东市附近最贵,宫门附近几个坊却一般,道理很简单,离皇宫太近未必是好事,真正的达官贵人都不想住在那,贵妃给众兄弟准备的那个院落在大宁坊,大明宫南不远。
而代国公府所在的坊便在东市西侧,北边是着名的平康坊,没错,那里就是长安城的红灯区,加上周围的崇仁胜业等坊就是城中最繁华的所在,达官贵人密集。
小仲带着烦了几个在城里闲逛,顺便讲解朝中旧事,烦了终于有机会问起了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过些天就要给他当保镖了,连面都还没见过呢,经他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烦了心里凉了半截,虽然小仲说的委婉,但总结起来的意思就是这位太子殿下有些不着调。
当今陛下儿子不少,姑妈的亲儿子是老三,名叫李恒(后改的),当初立太子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拥护他,老李思前想后立了大儿子李宁。
可惜老大命不好,十九岁就病死了。再商量立太子,百官说什么也要立老三,老二李恽虽然也有些人支持,但他娘身份太低,跟姑妈根本没法比,最后只能立了老三。
其实老李不愿立老三并不是单纯怕贵妃派势大,主要还是这个三儿子真的不太靠谱,干啥啥不行,贪玩调皮第一名,怎么看都不像当皇帝的料,可无奈所有人都在喊,郭贵妃是原配太子妃,李恒是嫡出,根正苗红,别无选择,最后也只能妥协。
大臣们的想法也不复杂,除了铁杆的支持,更多的人还是随大流,最重要的原因是被折腾怕了,大唐的皇位更迭太吓人,各种宫变政变层出不穷,皇子造反的数不胜数,每次都要牵连一大群人,杀的人头滚滚。老三是嫡出而且舅舅家里势力大,位子能坐稳,如果让老二当了太子,以他那个啥也不是的娘根本保不住他,郭贵妃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还不如干脆让老三干。
李恒表弟最近消停的原因是被禁足,前些天心血来潮打马球,可贵妃不许他骑马他只能在屋里骑着人打,结果一棒子脱了手,把个可怜的宫女给打死了,姑妈得知后大怒,罚他禁足半个月。
按大唐规矩,皇帝除了皇后一个正牌婆娘,有一百多个有编制的,理论上所有后宫的女人他都随便睡,而整个后宫有几万个女人。
这个数字有些恐怖,除了官宦人家的闺女,还有大量民间女子和犯官贱民的女儿,绝大多数只能从事最低等的体力劳动,而且活的毫无尊严,一点小事都可能被活活打死,还有各种疾病,劳累,意外,甚至冻饿等原因导致横死,极其悲惨,即使没横死,在高大的宫墙内一年年苦熬青春也不是什么好事。
远远眺望着高大的丹凤门(大明宫正门),烦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最后也只能摇头苦笑。
回到国公府,正与月儿阿墨商量卖宝石开酒肆的事,一群人走进了院子,为首一人身穿紫袍手持拂尘,竟是见过一面的大太监王守。
大唐的宦官分为几大块,以内侍省六局二十四司管理后宫。第二块是神策军,以神策左右军护军中尉以及宫里的枢密使最牛,第三块是掺和到外边去的各镇监军以及掌管各地皇庄产业的外使。而这位王守便是内侍省的三位大监之一,在宫里权力不小,也是姑妈的第一狗腿子。
“娘娘口谕!”,站定后手中拂尘一摆,众兄弟只能按规矩乱纷纷跪下。
“赏安西将士绢百匹,钱三十万,御酒百瓶,另赏杨氏玉梳背金钗一副”。
直到月儿接过锦盒烦了才想起她叫杨氏,王守笑嘻嘻道:“杨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烦了微微一愣,说道:“不敢称将军,大官里面请”。
两人里屋坐定,王守笑眯眯的道:“将军不必多想,咱家就是想与将军亲近一下”。
一句亲近一下让烦了瞬间寒毛直竖,满脸警惕的问道:“在下粗人,大官有话不妨直说”。
王守道:“我不成武不就的就是个奴婢,蒙贵妃娘娘看得起,提拔了个小头目”,意思很简单,我是贵妃的人,咱们是一伙的。
“大官太谦逊了,人能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已经是难得了”,烦了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他一句。
“没错!”,王守抚掌道:“就是这个道理,咱家没别的本事,也不敢痴心妄想,能伺候好陛下和娘娘便知足了。这两天可没少听娘娘念叨将军,她说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烦了道:“娘娘是看在老王爷面上才赏了我们兄弟一口饭吃,以后要去宫里当差,还得靠大官多照应”。
王守眉开眼笑,埋怨道:“杨兄弟这说的什么话,都是给娘娘和太子爷办事儿,说照应就太见外了”。
“是是是”,烦了连连点头,“陈兄说的是,咱们一荣俱荣,齐心协力”。
“哎!”,王守一拍巴掌,“一荣俱荣,这话说的好”。
烦了已经明白了他的目的,就是想结交。
姑妈当他面提过自己,这次赏赐东西里还给了月儿一份,这家伙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想拉自己做个外援。也好,宫里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确实有好处,都是跟着姑妈混的,他也没理由害自己。
王守心满意足的起身道:“我听娘娘问起沉香亭的菊花,该是想去赏花游玩,兄弟也该有个准备”。
烦了拱手道:“多谢陈兄提醒,待有闲暇,小弟做个东道”。
王守边走边笑着道:“好!日后常来常往”。
“我送陈兄”。
“留步”。
“兄弟我还就有个犟脾气,非要送上一送”。
“哈哈,好好好,便依兄弟”。
俩人说笑着一路走出代国公府大门,惊掉无数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