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姓陆?
陆泱泱微微有些疑惑,但是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她扒开宗榷落在她肩上的手,扶住他的胳膊,先将他给扶进了院子,又将轮椅给拎进来,一边推着他往房走,一边同他说起当时那段往事。
“我当时感觉到又委屈又愤怒,特别讨厌听见草丫这个名字,尤其是村里人背后说我可怜的时候,总是会说什么,丫头片子就是根草,说扔就扔了,所以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生气,陆维就说,那换个名字就好了,还跟我解释他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我就换了个名字,我自己取的。我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再也跟那家人没有关系了,以后再有人喊我何草丫的时候,我就很大声的告诉他们,我才不是什么何草丫,我是陆泱泱。我当时连泱泱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只知道是陆维常念的诗经,后来陆维才跟我解释,泱泱就是水势浩荡的意思。”
陆泱泱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的陆维家中其实穷的根本就读不起,他爹爹读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结果考中秀才之后,就一封休送回来,妻儿都不要了,不知道去哪里攀高枝去了。他娘气的大病了一场,但是性子却十分的要强,发了狠的将家里留着的几本,摆到陆维面前,让他一遍一遍的读,就是想知道,这里究竟是藏了什么,能让一个人那般忘恩负义。陆维他爹给他启了蒙,但也没教他什么,他也不懂里那些诗的意思,只能对着千字一遍一遍的念。念到他娘哭干了眼泪以后说,让他继续读,要读的比他爹更厉害,要考上状元,要让他爹那个没良心的看一看,没了他,他们娘俩也会过的比他好。
陆维为此还阴霾了好一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成为一种证明,他爹跑都跑了,难道还能后悔不成?后来大概是看她比他还惨,起码他还有个娘,她比他还小几岁,话都还没有学利索呢,就不光要想法子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个疯婆子,他就莫名其妙被治愈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以后考上状元好好报答她。
陆泱泱一边吃着他画的大饼,一边看在他实在太可怜的份儿上努力的接济他。
想到这个,陆泱泱这会儿还忍不住嘀咕:“他要是将来考不上状元,他就给我当牛做马的还债好了。”
毕竟四舍五入一下,那也是她养大的崽啊。
陆泱泱想着陆维的事情,丝毫没注意到宗榷渐渐深邃的眼眸跟一点点握紧的手指。
只是说完之后,自言自语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宗榷稍稍平复了下起伏的心绪,轻声道:“第一次听到泱泱的名字时,便觉得十分的好听,也十分的好奇。”
陆泱泱立刻便被他勾起了兴致,凑到他跟前来:“好奇?”
“第一次见你时,并不是我 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与凌大人有过通信,听他提起你,言语之间欢喜又骄傲,后来他再来信,说你来了京城,恳求我若是遇见了你,看顾几分。所以马球场比赛那一次,并非是偶遇,是专门去见你的,一是没想到你给言樾治好了腿,二是好奇,凌大人笔下描绘的那个你,是个怎样的姑娘。”宗榷抬眸看向她。
陆泱泱双眼都亮了起来,心头犹如小鹿在乱撞,原来殿下竟是在他们见面之前,就知道她了吗?
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吗?
陆泱泱瞬间把陆维能不能考上状元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雀跃的问宗榷,“那你见到我以后,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宗榷低笑出声。
陆泱泱被他脸上的笑意给晃花了眼,感觉自己像是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登时脸上热腾起来,微微别过脸,唇角却不自觉的小小翘起来。
宗榷望着她翘起的唇角,握住她的手指,微低的声音如琴弦般落在她的心上,“泱泱是最好的姑娘,所以泱泱这个名字,才会是最动听的名字。名字可能饱含了很多的期许,但也只是一种代号,你足够好,名字才足够动听,若不然,念出来再好听的名字,也会掺杂着各种不同的情绪。”
陆泱泱转过头对上宗榷的眼睛,微微愣住,原来,是这样的吗?
如果她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那他们喊她的名字,就是动听的,欢喜的。
但若她恶贯满盈,惹人嫌弃,那她所听到的别人喊她的名字时,大概也会带着恨意和唾弃吧?
原来名字竟然还有这样的含义啊,不是字面上的含义,而是跟随她而改变的,真正的意义。
陆泱泱心跳如擂,眼睛亮亮的望着宗榷,轻声呢喃,“阿却,你才是最好的人呢。”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殿下呢,这搁谁谁不迷糊啊!啊?
宗榷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也跟着弯了眉眼。
这时,门外裴寂敲了敲门,“夫人,有人找你。”
陆泱泱从宗榷旁边伸出脑袋,迟疑的问:“你喊我?”
裴寂迟疑了下,想到这俩人抽象的关系,不确定的出声:“陆泱泱?”
宗榷转过眸,漫不经心的瞥了裴寂一眼,“你与泱泱也是熟识,不必如此生分。”
裴寂:“?”
差点给裴寂整不会了,他一会儿没跟上,错过了什么?
他慢吞吞的接了句,“泱泱?”
陆泱泱站起来,随意的点点头:“嗯嗯,是不用那么生分,叫我泱泱就好了,谁找我?是不是执衣那边有事?”
裴寂指了指门口 。
陆泱泱赶紧跑了出去。
等陆泱泱走了,裴寂一只脚踩在门外,一只脚踩到门槛内,满头雾水的看着自家公子:“公子,今日晚膳,喝醋?”
恰好陆泱泱折回来,听见这两个字,不解的问道:“喝什么醋啊?”
然后冲着宗榷说:“阿却,你最近用药饮食要清淡,醋也不行,太酸了。”
宗榷点头:“嗯,听泱泱的。”
陆泱泱这才放心:“我得去看一下梁姑娘的情况,还得回去执衣那边,今天就不过来了,殿下记得按时服药。”
“好。”宗榷应声。
陆泱泱这才转身走了。
宗榷抬眸看向裴寂,裴寂默默地将踏进房门槛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