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杏林宴,是在?京郊东南处的皇家御苑中举行的。
按理?说?每次杏林宴,都是由皇上亲自举办,可今上的心思显然不在朝堂上,所以?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就?若在了摄政王徐啸庭的头上。
宴上除了今年上榜登科的新科进士,还有监考阅卷的山泰斗,还有其他的辅国重臣,当朝栋梁……上位者是抱着来挑选门生的心思,看看是否有何可用?之材,而新科进士们对此心知肚明,如孔雀开屏般,唇枪舌剑地展示着各自的才能。
言笑晏晏,杯觥交错。
若说?能格外得这些贵人青眼有加的,只有两位。
其中一个,自然是才貌双绝,高洁胜月的探花赵琅。
出?生世家大族,自小才名远扬,待人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是个各方各面都挑不出?错处来的青年?才俊。
而其中另一个,就?是王顺良。
此人无论是出?身,相貌,才学……都全?方位被赵琅碾压。可或就?因?此人是个苦出?身,所以?姿态足够低,膝盖足够软,没?有那些人的许多高上姿态,谄媚恭维顺口就?来,言语中又几乎没?有错漏,是个颇有些滑不溜手,有风就?能起浪的存在?。
以?摄政王为?首的公爵勋贵们,将两者的优缺点都看在?眼里,皆想将二人招揽进门下,言语中透露出?提携拉拢之意?。
杏林上的酒水都是陈年?佳酿,酒过三巡之后,在?场者皆喝得有些头脑昏沉,亦有许多人已强撑不住,在?下人们的搀扶下逐渐退席,赵琅眼瞧着应酬得差不多,原也想要走,可此时却被人喊住了脚步。
“探花郎留步。”
赵琅抬眼一瞧,竟是王顺良。
他到底是个傲骨铮铮的人,靠的是真才实?学去收获人心,可方才在?席间,他见识到王顺良是如何巧舌如簧,左右逢缘,在?权贵面前极尽谄媚之能事……他很看不上此等做派。
其次,一看到此人……
他不禁就?会?想到那个因?受王顺良退婚而声名俱毁,或就?要去嫁给个商户做第十几房小妾的女子?,莫名心中便更不爽了。
那位尤大姑娘是个何等忠贞坚烈的女子?,旁人或许不知,可作为?订婚多年?的未婚夫,王顺良总是心知肚明的吧?可自从那些流言蜚语传出?之后,却从未见他站出?来给她说?过一次话,竟直接退婚,扭脸就?预备娶户部尚家女儿?
如此没?有责任担当,攀高踩低的行径,真真是为?人所不齿。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赵琅脸上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身在?诡谲多变的朝堂上,这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他还是停下脚步,对眼前这个席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人,轻描淡写道了句,
“听说?王公子?即将与尚家的贵女共结连理?了?赵某提前在?此给你道喜了。”
此事虽已提上日程,可其实?还尚未敲定。
王顺良之所以?先命人将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就?是为?了尽快落实?。
这人面上自然是要装出?一副君子?风范,将酒杯往前递了递,
“咳咳,还未过六礼,一切都还未谈定呢,姑娘家名节要紧……只是若哪日当真能喜结良缘,必邀赵公子?上门喝杯喜酒。”
赵琅并未与他碰杯,而是自顾自将杯中的酒饮尽,清冷道了句,
“算起来这才不过一月,王公子?便迅速另择良缘了……真真是不闻旧人哭,只问新人笑啊。”
赵琅是个最和善不过的温润君子?,可为?何今日这话中,却充满了嘲讽与挤兑?
王顺良只觉有些莫名,不过他倒并未解释,只扯了扯嘴角,唏嘘道了句,
“旧人也好,新人也罢……儿女情长而已,又算得上些什么?
只要能不辜负这十余年?的寒窗苦读,我自是愿用?情爱来当砖做梯,向上攀爬的。”
二人年?纪相仿,都在?席间备受瞩目,今后的交集想必不会?少,王顺良自然也希望多结交些优秀的同辈,所以?难得与赵琅推心置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可落在?赵琅耳中,却觉得异常刺耳。
若他有真材实?料,岂会?如此如此四处钻营,甚至将姻亲作为?工具?此等阴蝇苟狗子?之辈,若有一日利益足够大,只怕是卖国贼也是敢当的。
如此细想起来,尤大姑娘闹出?来那桩流言蜚语,回过头来看,这王顺良倒成了最大的赢家……这疑窦在?赵琅脑中转了一转。
此等鼠辈,难以?为?伍。
赵琅不耐得与他多说?,只又道了两句场面话,便寻机离开了。
喧嚣浮躁的应酬完毕后,赵琅独自回到车中,又忽涌上来万千愁思于?怅然。
这些公事他尚且能够应付,可私事他确无招架之力。
对于?那桩被逼迫的婚事,他是断然不肯松口的,可奈何孝道两个字比天都大,许多事并不由他说?了算。
嫡母李凤兰以?往还是用?软刀子?慢慢磨,可见他油盐不进,也着实?有些着急了,只声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在?做了探花又如何?莫不是就?觉得翅膀硬了?可以?忤逆顶撞长辈了?左右我话已经放出?去了,你若是不愿娶卉琴也罢,那便就?这般耗着,看你能耗到几时!”
这便是有些撕破脸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