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某不过一介生,那日便是在场怕也出不上多少力,当不得表妹如此谬赞。”许世言故作谦逊低下了头,可其眼中毫不掩饰的自傲可见他也是赞同周芙仙的话的。
“许家表哥自谦了,”周芙仙与周芙灵两姐妹俱是目光闪亮地看他,眼中难掩仰慕之意,“表哥秋闱下场得晚,不也照样拿了个秀才的功名?”
一时间表兄妹几人又相互吹捧起来,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好不热闹。
张清胭眼中闪过厌恶的光,怕被人注意到,只得低头装作认真用餐的模样。自二房搭上了大房,且周瑞祥兄妹二人找的都是香门第的亲事,一时间读人的地位在镇国公府水涨船高。且听说与周芙玉定亲的那位今年的秋闱也拿了个不错的名次……
一时间三房两姐妹大有在亲事上与周芙玉一较长短的架势,而秀才功名在身又生了一副好样貌的许世言便成了姐妹二人哄抢吹捧的第一人选。
“胭表妹尝尝这道姜母鸭,体虚之人多吃些温补驱寒的膳食最好不过……”张清胭没料到自己在旁安静吃饭,这许世言还不想放过她,竟直接抄起公筷夹了一只鸡腿往自己的碗碟中伸。
“多谢许家表哥,”张清胭敛去自己眼中的厌恶,温和且疏离地笑道,“只是胭儿身上的伤势才好,太医吩咐要忌口,却是受不得许家表哥一番好心了。”
究竟是受不得他夹的菜,还是受不得许世言这个人,两人俱是心照不宣。许世言脸上温柔无害的笑容有片刻的龟裂,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讪讪坐下。
张清胭嘴角上扬,落在三房两姐妹眼中便成了在嘲讽许世言。身为许世言这段时间最忠实的拥护者,二人怎能允许张清胭对许世言无礼,
周芙仙瞪着张清胭就要开口。
“前两日我听敬王殿下提过一嘴,”周瑞祥原本与张清胭一样冷眼旁观,见许世言把小心思又打到了张清胭身上,而三房的两姐妹又要被当枪使,这才放下碗筷,状似不经意道,“先前山匪一案已经查得差不多,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要结案,许家表妹应当也就能回来了。”
提到许世兰这个被关进女狱中的“败类”,三房阵营的一众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周瑞祥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面上露出个温和友善的笑,又接着道:“许家表妹委实无辜,这次待她回来,三婶娘可要好好替她接风洗尘一番……想来许家兄弟这些时日应当也因着令妹的事上火,知晓令妹无碍,许兄弟这会儿该放心了吧?”
“承蒙祥兄记挂。”许世言俊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感情周瑞祥这是借着许世兰的消息,明里暗里挤兑他不顾自己亲生妹妹的死活,还有心情在这与众人谈笑风生呢!
张清胭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给周瑞祥递了个感激的眼神,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好了,这不是都过去了,幸好你们都安然无恙回来,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老太他虽也不喜许世言这人,但这大好的气氛叫周瑞祥打断也让她多少有些不满。终究是二房那庶子养出来的,真是不懂得看人眼色。
老太太发了话,众人也不好在没眼色地提这些叫人烦心的事。堂上又恢复了一派融洽的模样,只有张清胭想到许世兰时心中多少有些悲悯。
不管许世兰为人如何,她到底不曾真的伤害过自己,可她却是毁了人家的一生,自大理寺女狱出来的女子,不管有没有犯过错,日后最好的结果只怕也只能是
与青灯古佛相伴了……
张清胭心有愧疚,一顿饭吃到后面食之无味,早早就借口要用药离开了千禧堂。
秋末,天色已是越发凉了起来,张清胭披着月白的斗篷,立在雕花木窗前,看着窗外清凉的夜色,心中有几分迷茫。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平白伤害了无辜之人,那这自己于许氏又有什么不同?
只要一想到许世兰今后可能面对的凄凉景象,张清胭心中就充满了愧疚,连何时自己身后多了一人都没有发现。
“在想什么?”萧丛见张清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连自己来了都没有发现,不满地自身后拥住她,宣誓主权。
“唉,”张清胭叹了一口气,对萧丛的突然到来没有半点意外,幽幽地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只希望这般能替自己分担一些罪恶感。张清胭背对着萧丛自顾自说得欢快,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小姑娘提到罪恶感的时候,后者在她身后忽然暗下的面色。
“胭儿,你听我说,”萧丛将张清胭的身子掰了过来,叫她直面自己,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可见是真的伤心愧疚,“有些事我本欲不告诉你知晓,但……我且问你,是不是一定要别人伤害了你,你再反击才不会愧疚?”
萧丛眸光晦暗,小姑娘的想法实在单纯天真,他其实挺不愿告诉张清胭那晚的真相,若不是看她真的愧疚难当,萧丛只怕会将事情的真相一直隐瞒下去,叫小姑娘一直保存着她天真善良的想法。
“你是想说那夜的事并不是意外?”张清胭抬眼看他。
“不错,”萧丛点了点头开始解释。
自那夜萧丛将张清胭救回王府后,便开始调查此事的真相,除了调查出那位李姓富商身后与五皇子的牵
扯外,还叫他查到了些别的,比如……为何翠羽不过拿了件披风便去了这么久,还有那个时间段为何院中无人。
“你的意思是那夜的事情与许世兰有关?”张清胭通透,自己方才才说对许世兰心怀有愧,萧丛就提起了那日的事情。关于那日,她早就怀疑其中应当有周芙仙与许世兰的手笔,只是追查许久也未找出什么证据,这才作罢。
“嗯,”萧丛点头,若不是许世兰被抓入女狱,他只怕也没那么轻易调查清楚那日的情况。
原来,那日周芙仙确如她事后解释那般,本是打算外出寻膳房的。只是她却瞒下了遇上李富商一事。那李富商本就是色中饿鬼,回到院子时撞到周芙仙与许世兰这么两个娇滴滴的美人自然欣喜,不过顾忌着二人身边带着的人,这才只言语调戏了几句。
而周芙仙本欲给富商一个教训,却不想真好遇到了折回来取披风的翠羽,两人拦下了翠羽,并且支开了院中的其他人,这才有了后来那一出。
“那夜我将你带走后留下了暗一,本欲解决了那杂种,不曾想那货竟自报家门。暗一顾虑他身后之人,这才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不曾想那货竟是惦记上了这事,不敢找我报复,这才想从你们身上下手。加之那夜他也见过许世兰,是以借许世兰的手将你们引到另外一道山路上……”
既然周芙仙与许世兰算计她在前,许世兰自算不上无辜,想到这里张清胭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傻丫头,”萧丛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目光一深,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笑道,“身在这豪门大院,不能总是想着反击,否则你迟早要被人生吞了不是?好歹也要
保护好自己,不能总等着别人来算计你。”
张清胭咬唇,心知萧丛所说有理,但终究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半响没有说话。
萧丛简直爱极了小姑娘这副善良却执拗的样子,恶作剧地重重揉了揉小家伙的头顶,直把张清胭一头鸦羽似的青丝揉成得乱七八糟才满意。
“我还没卸妆,你这般一会翠羽进来不知要怎么笑话我!”张清胭气呼呼地拔下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莫言该有多狼狈。珠环未卸下,还被萧丛恶搞,过会儿卸妆一定麻烦。
看小姑娘气成了河豚状,萧丛憋笑,又怕张清胭真恼了自己,连忙表示自己愿意亲自替张清胭卸妆,以表歉意。
张清胭想着堂堂敬王亲手给自己卸妆,心中也觉得好玩,没有拒绝。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少女的发髻何其繁琐,更何况还被自己揉得凌乱不堪,有些精致的簪子上还夹着青丝……萧丛生怕弄疼小姑娘,帮小姑娘卸妆的时候分外小心,秋末的天,竟叫他急出了一头的细汗。
“你说那富商是五皇子的人,但这事是冲我们来的,如此镇国公府与敬王府不是要同时与五皇子交恶了?”张清胭见萧丛着急认真,心中一软,故意转移话题,虽然她心中对此事也十分好奇。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那富商了,”萧丛嗤笑一声,继续专注地给张清胭整理发环,“李富商虽是五皇子手下一条听话的狗,李侍妾也受宠,可若与镇国公府与本王那是万万不能比的,他若不给我们双方一个交待,那便是将我们推给了太子,以五皇子的心机手段怎会舍得?”
张清胭似懂非懂点头。萧丛看她懵懂的样子,心头发软,更加小心地帮小姑娘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