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与周霖夫妇二人面色虽说不上形容枯槁但也是十分难看。事已至此无可更改,他们前面的辛苦全都付之东流……许氏僵着脸,正想再求助老太太时却刚好看见自己女儿一脸娇羞惹人怜爱的模样。
许氏顺着周芙仙的视线看去,就见少年不羁地坐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殿下渴了吧,这是西湖新塘府的雨前龙井,听说京中的如今已经有市无价……”许氏舔着脸热情地冲萧丛介绍道。
“好茶难求是这个道理,只是……”萧丛挑眉,风流的桃花眼星光潋滟,却是收起了方才的洞察人心的犀利,“本王现在不渴。”
“啊,没事,殿下可以尝尝糕点,”许氏面上的笑意一僵,但想到自家已经失去大房这颗大树的庇护,若是能攀上敬王,便是豁出脸面又能如何,“这是小女亲手所制,与外头的点心铺子风味不同……”
“娘!”周芙仙跺了跺脚,制止道。
饶是她脸皮再厚,再爱慕萧丛,也被许氏这没脸没皮的孟浪行为气得肝疼。好歹她周芙仙也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再没规矩也不该像外头的村妇家的女儿相看那般急切,许氏这是拿着自己的名声再做赌呢!
“哎哟!”
就在外头因为许氏的孟浪即将又陷入尴尬的时候,原本立得好好的屏风忽然倒下,屏风后也随之跌出一道娇俏的人影,少女的惊呼响起。
张清胭原本躲在屏风后偷偷看得好好的,因着萧丛一直被人挡着她看得不真切,这才不停将脑袋往外探,谁曾想竟然周芙灵竟撞了自己一下,害得她跌跤还弄
倒了屏风。
这下惨了,出丑事小,只怕这下跌下去,脸上肯定要挂彩。张清胭心中大呼倒霉,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痛感来袭。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张清胭能感觉到在自己即将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臂膀,这才让她幸免于在众人跟前破相的尴尬……有一瞬间,张清胭脑中自动补足了救她之人的脸,毫不意外正是那日在莲池看到的少年。
只是为何这怀抱不似张清胭想象中的温暖宽阔,甚至还带着女儿家的清香?难道这位敬王殿下竟有这特殊癖好?
“噗嗤,”萧丛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紧闭着眼,死死赖在人家怀里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姐,奴婢,快坚持不住了……”
张清胭听到这,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恰好对上霞光憋得通红的脸。
“怎,”怎么会是霞光?张清胭意识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止住了未出口的话。想到自己得救时脑海中浮现的脸,张清胭只恨不得此处又道缝隙能让她钻进去,一张俏脸红得不比出力的霞光好多少。
“咳咳,”眼见少女羞恼地瞪了过来,芙蓉面上泛起了红霞,萧丛干咳了两声连忙转过头,只当方才取笑她的不是自己一般。
“胭儿怎么来了?还这般不小心。”老太太心中失望,这会也没了精神,但见到自己一贯喜欢的开心果时脸上还是露出笑意。至于边上的玉氏与周芙灵则被她直接无视。
玉氏已经习惯老太太这古怪的脾气,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兀自与张清胭向前一步朝老太太行了礼,这
才找了个位置重新站定。
“嫂夫人身子可好些了?”萧丛一见玉氏的脸色,在联想到老太太先前的话,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
玉氏心知老太太对自己不满已久,老太太常用的计俩她也有数,当下朝萧丛露出了感激的笑,却也没有拆穿老太太:“多谢敬王殿下关心,本是府上家务事,竟劳累得敬王殿下跟着跑一趟,臣妇实在羞愧。”
萧丛摆了摆手示意玉氏不必多礼,心中却是暗暗点头。这玉氏不愧是香世家教养出来的,说是仪态礼仪面面俱到也不为过,只可惜却是落入这等将珍珠当鱼目的人家……小丫头交给她来教养,倒是没托付错人。
张清胭只觉得自己鼻腔犯痒痒,却是不知身同一个屋檐下,眼前这位敬王殿下还“惦记”着她。兴许女子生来直觉都敏锐,张清胭强压下想要打喷嚏的念头,怨气满满地又瞪了萧丛一眼。
萧丛本想出去透透气,顺带着逛逛这偌大的镇国公府,没曾想张清胭竟送上门来,一时间他反倒没了逛园子的兴趣,饶有兴趣地留在正厅随众人聊天。
有侍婢上前给众人替换了茶水,萧丛这才端起新的茶盏抿了一口。却不知时刻留意着他的周芙仙因着萧丛这小小的举动,却气红了眼。
因着方才屋中多是三房的人,许氏才敢撺掇着周芙仙到萧丛跟前露脸。这会府上几房几乎都到齐了,饶是许氏再没脸没皮,也不愿在玉氏与二房跟前失了脸面。只能不赞同地朝周芙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有动作。
一旁的张清胭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一无所知,乖乖的做
一件摆设。
方才萧丛是没有兴趣与周家人周旋,话语里才带着不容置疑、不容亲近的意味。此刻因着张清胭在场,萧丛反倒起了卖弄的心思,不论周氏的几个族老甩出怎样的话茬他都能接上两句,说出自己的见解。
一时间不禁是厅内周氏族人们,对萧丛这个风流之名在外的敬王有所改观,就连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张清胭也隐隐被萧丛的表现吸引。只道原来这位敬王殿下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学无术,无所事事……
周雳一早把梳洗好的周瑞盺抱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交到了玉氏手上:“大嫂,昕哥儿顽劣,却不是不懂事的。日后……昕哥儿便交给你了。”
饶是知道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周雳身为人父,到了这刻还是没忍住红了眼。
“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玉氏一样红了眼,抱着粉团一般分量不轻的昕哥儿,心头不仅是得偿所愿的畅快,更有对二房的感激与愧疚。毕竟周雳说的是“交给她”,而不是“麻烦她”,这表示日后这孩子真是玉氏的孩子了。
“大伯母不哭,昕儿给您擦眼泪。”粉团子乖巧地窝在玉氏怀里,伸出手笨拙地帮玉氏擦去泪水。周雳见幼儿得玉氏喜欢压下心中的欢喜之意,板着脸教训道:“昕儿,以后要叫母亲,不能再叫大伯母。”
周瑞盺毕竟虚岁堪堪五岁,也不懂周雳的用意,生怕周雳凶他,只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弱弱地喊了声:“母亲。”
玉氏脸上顿时有了笑意,顾忌着周雳的感受,玉氏却没有答应:“二弟也莫要凶他,
毕竟昕儿尚且年幼,咱们都是一家人,左不过一声称谓而已……”
“大嫂,礼不可废。”周雳心中复杂,面上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叫人觉得他当真冷酷无情一般。
“嗤,没曾想老二倒是个狠心的,自己的儿子说送人就送人。”许氏愤愤的看着这边其乐融融的“亲母子”,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周霖的附和,一回头却刚好对上周霖厌恶的眼神。只一眼便叫许氏觉得遍体生寒,犹坠冰窟。
周家宗族的办事效率极快,众人聊得也畅快,不多时开宗祠的一应事务便准备完善。
周氏的几位族老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萧丛往周家的祠堂走去,玉氏则牵着小小的粉团子跟在后头。张清胭抬步正想跟上,却被身畔的周芙仙拦下:“别跟了,宗祠可不是咱们这些赔钱货可以进的地方。”
甩下这话后周芙仙懒得再理张清胭,昂着高傲的头颅自顾自离开。
谁也不知道高傲的周芙仙此刻心里嫉妒得都快扭曲。不说差点被过继的周瑞年,就连那般卑贱的庶出子的孩子都能被过继,凭什么被过继的就不能是她?仅仅因为她是女的?是许氏口中注定要嫁出去的赔钱玩意?
她好不甘心,敬王那般高高在上,可自己的父亲只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白身,便是想嫁给敬王做个良妾都没有可能……
无人知晓今日萧丛在镇国公府的侃侃而谈,不仅令张清胭对他改观,更是搅乱了周芙仙一池心水。若是萧丛知道自己今日所为会为来日埋下巨大的隐患,不知还会否这般张狂?
张清胭一脸无奈地看着周芙仙高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