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王殿

第九十三章 走失

似是冥冥中自有默契在,二人穿的都是广袖的儒衫,且连款式颜色都十分相近。有袖袍的遮掩,萧丛牵张清胭的动作若不细看倒是不好发现。

许是天下好看的人都有些类同,二人这般打扮,若不是张清胭较萧丛挨了一个头,看上去倒真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吸引了人群不少窥探的目光。

萧丛本就生于皇室,且见惯了大场面,对于这些目光早能做到熟视无睹,而张清胭一直被萧丛缠着说话,被转移开了注意力,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人群诧异窥探的目光。

只张清胭芯子就是个姑娘家,便是穿了男装,语态间也总不经意流露出女儿家惯有的姿态娇媚,难免叫人心生怀疑。索性她生得极好,倒也不显得做作叫人反感。

原本这二人是街上的一道风景,奈何萧丛看张清胭的目光是毫不避讳掩饰的情谊,加之怕人群拥挤会磕碰到小姑娘,他一直毫无顾忌地护着张清胭,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亲昵与小姑娘面上难掩的娇羞难免不叫人多想。

盛安朝民风淳朴,上京虽比其他地方稍微好些,城中也不乏有南风馆,但男子断背毕竟是一桩羞耻之事,摆不上台面,是以难得在街上看到这么一对不顾众人目光走得极近的男子,不怪他人多想。

小姑娘难得出来一趟,又没了规矩束缚,身边又有熟悉的人护着,自然放肆了许多。方才吃了小半条街下来,张清胭已经混了个半饱,可再见到街上各种喷香的美食,仍忍不住拽着萧丛尝试。

偏生她又吃不下多少,都是咬了一口就塞到萧丛怀中,不多时萧丛也如方才的雾霭等人一样,怀中抱满了吃食与其他小东西。

难怪人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明明萧丛自幼在京中长大

,各种节日见了不少,就是比这还要盛大的庙会他都去凑过热闹,可没有一样能比得及今日的庙会叫他开心。往常叫他会觉得烦心嘈杂的庙会,此刻都叫他品出了趣味。

“萧丛你看你看!”张清胭口中的面人才来得及咬了一口,就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拽着萧丛就往人群里钻,丝毫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看她们时的怪异目光。

“这个面具好有趣!”好容易挤到了摊子前,张清胭立刻松开了手,将手中的面人塞进了萧丛为了牵她而空出的手中,拿起了摊子上挂着的一个兔子面具,“好看吗?”

“好看,很合适你。”看着小姑娘兴奋地带上兔子面具的样子,萧丛不由得忆起初时与她在青云寺莲池相遇的情景,那时的小家伙可不像极了兔子。

张清胭没料到萧丛会在这种情况下说情话,一抬眼却刚好撞进那双好不掩饰深情的桃花眼中,深邃的黑瞳里就如平素一般,满满的只装了她一人……小姑娘面上顿时一红,刚想说点什么缓解羞窘,不曾想就见萧丛将自己方才咬过的面人放入了口中。

“那是……”那是她吃过的,上面可能还沾着自己的口水!张清胭羞得不行,想转身装作没看到,却刚好对上面具摊主了然富有深意的笑容,一瞬间叫她更是羞得巴不得钻入地缝中。

萧丛似是看穿了小姑娘的窘迫,三两下就吃完了手中的面人,自怀中摸出了一锭碎银交给了摊主,又拿起了边上一张狐狸的面具笑道:“就要这两个,不用找了。”

摊主自是感恩戴德,张清胭看了看自己攥在手中的兔子面具,又见萧丛拿的狐狸面具,莫名联想到狐狸可不就是吃兔子的吗?一时间不仅面上红得像天边的红

霞,就连露在外头的一小节玉颈也开始发红。

“走吧,”萧丛付了钱十分自然地拉起小姑娘的手,没想到小姑娘正发愣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走,当下只能无奈解释道,“还在害羞我吃了你的口水?”

“不是……”张清胭抬眼瞪了萧丛一下,正欲解释,却组织不清语言。

萧丛却以为她口是心非,又将二人牵着的手举起示意她看,解释道:“我都抱了一堆东西了,若是不把那面人吃了,哪来的手牵你是不是?”说着他似是担心小姑娘还不够害羞似的,刻意将两人牵着的手举到了唇边轻佻地吹了口气。

张清胭本就羞得不行,又叫萧丛这么轻佻地一逗,面上更是红的几欲滴血。方才不曾留意到,现在她只要稍微一瞥,似乎街上的人都在用怪异了然的目光在看她。这让本就脸皮薄的小姑娘更是无地自容,狠狠甩开了萧丛的手,一溜烟钻进了人群里,不见了!

“胭儿!”

萧丛没有料到自己玩笑似的一个动作竟让小姑娘羞得直接落荒而逃,此地人又如此拥挤,不过转瞬视线中便再难看到小姑娘天青色的身影。当下萧丛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将怀中抱的一堆东西全都堆在了面具小贩的摊子上,足下用力运起了轻功,跃上了高处去寻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张清胭一跑出萧丛的视线,回过神就开始后悔了。

她平日都是待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出门也是旁人下了帖子,叫府上的马车送到人家中去的,何曾独自上过街?此刻身边人流济济,却是再也见不到半个她熟悉的面庞,直叫她无端生出了几分惶恐害怕。

多么相似的场景?当年她不也是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才……

不过片刻,张清胭

已经从羞窘变成了害怕慌张,茫然无措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不管是萧丛也好,府兵也好,这个时候只要让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就能叫她心中安定下来。奈何就是没有收获……

张清胭没有找找人,还被拥挤地人流撞了好几下,甚至撞得她肩上一疼差点摔倒。说不清是身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慌乱感,小姑娘眼中已经蓄上了泪水。

人群越拥挤嘈杂,幼年的记忆越是清晰,恐惧像是一只巨兽,即将将她吞噬。人群忽然拥挤推攘间,小姑娘足上一痛,叫她蹙眉弯下了腰,肩上又是一股大力传来,直接将她扳倒在地。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就在张清胭充满后悔几**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中一声尖锐的高呼:

“你瞧,那是不是敬王殿下?”

张清胭顺着那声音主人所指的方向,充满泪意而模糊的视线却正好对上了同样焦急害怕的眼眸,一瞬间,小姑娘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上京城中除了武官,多的是官家的女儿,是以今日的庙会自然也有携着妻女出门游玩的官。萧丛为寻张清胭毫不掩饰,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高调地在熙熙攘攘的庙会上运上了轻功,自然吸引了好一片人的注意。

尤其是他急于寻找张清胭,更是站在街边的屋顶上往人群四下张望了许久,更是叫来往的人看清了他的容貌,自然也就被人认了出来。

只还没等人猜出堂堂敬王殿下为何会在庙会上做出如此出格惹人注意的举动时,就见萧丛忽然自屋檐上跳了下来,十分着急地自人群中拽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揽进了怀中……

“我有没有看错?那位真的是敬王殿下吗?他怀中抱的似乎也是一个男子?”某位认出萧丛

的官贵女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不敢置信地询问自己身畔的丫鬟。

“昔日宴席上奴婢有幸见过敬王殿下天颜……”那丫鬟也是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肯定了自家小姐的猜测。“天啊,敬王殿下竟然,竟然……”竟然是个断袖!那贵女身形晃了几下,直接跌入了身畔侍女的怀中,可怜她的一腔春心,竟是恋上了一个喜欢男子的人!

可惜萧丛此刻眼里只有他失而复得的小丫头,哪里还能留意到旁人的目光与想法,只顾着检查小姑娘身上是否有擦碰了。张清胭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自己,经历过的人都能理解,在最绝望的时候看见救命的曙光是多么令人感动。

“你去哪了!为什么叫我找不见你,呜,吓死我了……”

此刻小姑娘满脑子都是对萧丛的感激与依赖,哪里还能顾得上旁人看自己的眼光,不等萧丛检查个明白,人就扑进了萧丛的怀中,死死揽着后者的腰,大声痛哭。

萧丛没有与张清胭争论对错的心情,此刻的他满心满眼也只有怀中的小姑娘。

听说过张清胭小时候的经历,又见她此刻哭得这般可怜,萧丛哪里还有心情去责怪她为何要挣开自己,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好叫小姑娘解气才行。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街上众人的眼中却成了什么样。

只见方才被人道出身份的敬王殿下此刻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位娇娇软软,比姑娘家还要叫人觉得心动心软的少年郎,细声软语地哄着。甚至还万般珍重地捧起了小少年的脸,轻轻替他擦去泪珠……

众人只觉得三观碎裂,只听传闻说中敬王殿下流,却不见他与任何女子有过牵扯,原来这人竟是喜欢男子的,难怪啊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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