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丛一离开，张清胭便兴冲冲地去了千禧堂。
老太太如今是真的不管事了，大房见老太太愿意听话，众人也乐得孝顺。在千禧堂边上给老太太修建了一个小佛堂，供奉着那尊开了光的玉观音。说是小佛堂，但却一点都不小，布置也是一应俱全。
张清胭进来时老太太正在往长明灯里添香油，小姑娘本就讨老太太喜欢，今日为了可以出门，嘴上更是抹了蜜一般，什么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可把老太太哄了个心花怒放。
“你这丫头，说吧，今日是想要求祖母什么？”老太太叫张清胭这么一哄也没了念经的心情，笑着点了点张清胭的脑袋嗔道，“平素可没见你哄祖母哄得这般卖力。”
“胭儿哪有！”张清胭心虚一笑，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晃着撒娇道，“胭儿只是听院中的丫鬟说，今日城东有庙会……”
似是担心这样说分量还不够，张清胭立刻又端出了一幅可怜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胭儿生在江南，不曾见过京中下雪的场景，更何况每个地方的风俗又大不相同，祖母就放胭儿出去见见世面可好？”
老太太叫张清胭缠得没办法，又怜惜她来了上京后确实是日日陪着自己，除了一些必要的宴席外压根不曾出过镇国公府，去得最远最多的也只一个青云山……
“你个小皮猴子，为了出去玩凭得这么多歪理。”老太太心中已经松动，却还故意端着想逗逗小姑娘。
张清胭见老太太就是不松口，心中着急：“祖母若是肯放胭儿去，胭儿明日便过来随祖母一同念佛，再亲自将法华经朝上一份为祖母祈福可好？”
眼见小姑娘讨好卖萌甚至连收买的套路都用出来了，老太太心中哭笑
不得，面上却是不显，轻轻地点了点头，还不等小姑娘高兴就听老太太接着道：“放你出去倒是可以，只是庙会上毕竟人多眼杂，你得带上府兵随从。否则就你那两个丫鬟，就是你今日说破了天，祖母也不能放你出去。”
张清胭听到可以出去，双眼就是一亮，那还能顾得上老太太说了什么，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没有不应的。
老太太见她这样鲜活可爱得样子，心中欢喜，莫名的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与自己记忆中的亡女重合在了一起，原本欢喜的心又变成了伤痛，挥了挥手没再多留张清胭放她下去了。
换做平时张清胭一定能看出老太太的不对，但此时的她完全被可以出门的喜悦冲昏，哪里还记得留意这些，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晚膳时辰袅袅炊烟后，城东便热闹了起来，黑色的天幕中时不时还会绽出几朵璀璨的烟花，照得这雪天都变得明亮鲜艳了起来。
张清胭连晚膳都未用多少便出了门，便是此刻身后跟了四五个煞风景的壮汉府兵都没能打消她此刻积极的心。
上京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并不大，加之又碰上了仙寿诞这样的好时节，镇国公府不供奉这种职仙官，是以府中察觉不到什么过节的气氛，但一上了街上张清胭才知道这节日有多热闹。
便是下雪也不曾打消京中百姓们过节的热情，庙会更是热闹得很。还未走到城东地界，街道边便摆满了摊子。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各色小食的，空地处还有各色杂耍的艺人。
空气中弥漫着各色诱人的香气，张清胭不由得庆幸起自己方才未用多少晚膳，这会儿倒是可以敞开了肚子吃。这些吃食换做平时并不显眼，可能都提不起小姑娘多看一眼的兴趣，但
到了这个气氛下却显得格外的诱人。
张清胭怀中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左手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自顾自地吃得开心。为了防着出甚问题，老太太后头派府兵来时又叫赵嬷嬷给她送了一套男装来，非得叫小姑娘换了衣衫才能出门。
小姑娘原本兴致勃勃挑了许久的衣服，更是难得上心地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容，一看到那套天青色的男装就立刻垮了脸。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萧丛都说日后不定有时间再常常与她相见，张清胭自然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在他印象中……
为了出门，哪怕张清胭再不愿，也还是卸了面上的妆容钗环，叫雾霭将自己打扮成了个小公子。
还别说，换上男装后，张清胭往铜镜中一瞧自己都乐了。
平素常听旁人夸她生得好，她也一直知晓自己容貌还算不错，不曾想这么一番打扮后，镜中的人看起来粉雕玉彻，收了姑娘家的纯真娇媚，反倒显小，似是谁家的小公子一般，就是比起惯爱仗着面皮风花雪月的周瑞年此刻在她面前怕也比不过。
张清胭年纪尚幼，胸前的弧度也不明显，加之眉眼间又有几分张寅刻意教导的卷气，此刻的她看起来叫雾霭几人都给惊艳了。翠羽更是跑到了大房院中找王语婷借了一把折扇塞到张清胭手中，如此一来小姑娘改头换面彻底成了个俊俏的小公子。
不是女装，便没了女儿家那套规矩束缚，小姑娘终于可以敞开了再街玩闹。
顾着规矩，平素就是出门，张清胭也要保持着仪态端庄，不能大步不能斜视，对什么东西都不能太肆意地看上许久，更不用提在街上吃东西了。
翠羽几人怕她吃坏了肚子，又不舍得扫了她的兴致，街边的东西每样都只许她吃上一点尝
个鲜。是以小姑娘这一路下来可是吃了没少东西。
然而上京的百姓淳朴，几个铜板就能买到分量不少的吃食，小姑娘也不贪嘴，吃不完就交给了身后的丫鬟，不多时身后的雾霭翠羽怀中就抱满了东西，甚至连后头的府兵都手上都提着不少。
“姑娘您跑慢些……”
越靠近城东张清胭与萧丛约定的地方，人群就越是拥挤。翠羽与雾霭手上抱了一堆的东西，加上人群拥挤，二人想追上一身轻松的张清胭具有些困难，更不用提三大五粗的几个府兵了。
“萧……”远远地小姑娘就看到了人群中气质出众，颇有种鹤立鸡群之味的萧丛，刚想开口打招呼就想到了身后的府兵，口中的话便咽了下去。
萧丛对于张清胭的声音和其熟悉，一听小姑娘出生，目光就循了过来。
瞧见小姑娘今日的扮相后，萧丛也呆了片刻，见小姑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人群中镇国公府府兵打扮的几位壮汉。
好歹是二人头一次约在外头，萧丛自然不愿意叫这群煞风景的人跟着，且若是叫他们传回去指不定小姑娘又要受一通审问。如此想着，萧丛不动声色地朝人群中的雾霭使了个眼色。
雾霭了然，当下抱着一堆东西，拉着翠羽与一众府兵挤到了边上的茶肆中：“庙会就在这一带，姑娘身边人多也不好伺候，你们几人且在这里歇歇脚。我去跟着姑娘便好。”
几位府兵自然不放心，雾霭立刻又朝翠羽使了个眼色：“几位怕是不知，我本是老爷买来保护姑娘的，手上的功夫怕是比起几位也不差，当日遇山匪还是我等保护的姑娘，再者你们就在这里坐着歇脚，若有什么事，我高声呼喊一下诸位也能听到，你说是吧翠羽？
”
想到张清胭为了这次出门兴奋了一个下午的举动，翠羽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雾霭说得正是，几位大哥怕是不知，老爷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雾霭，她这身手可能抵过寻常三四个壮汉呢！”
几个府兵看翠羽二人坚持，又见雾霭太阳穴微突，且地盘沉稳，脚步强而有力，确实是高手的样子，便随了二人的意，没再坚持要跟着。毕竟这陪小姑娘逛街也是要命辛苦的一事，能偷懒他们也愿意。
搞定了府兵，雾霭十分有眼色远远地跟在张清胭身后，给足了小姑娘与萧丛的二人空间。
萧丛见再无人打搅后，便伸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怕小姑娘羞涩挣脱，刻意解释道：“这会儿人多，我拉着你才不好叫人群冲散，否则你若是丢了怎么好？”
张清胭本也没想挣开他的手，只是一时本能地反应想抽出自己的手，听萧丛掩耳盗铃的解释她也不戳穿，心中反而暖暖地十分熨帖。
“今日怎的穿成这样出来了？”萧丛不曾有过牵小姑娘手逛街的经历，哪怕此刻人多又无人注意到他们，他还是有些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只得没话找话地刻意转移话题道。
“还不是祖母让的，”张清胭没有注意到萧丛的不适，嘟着嘴朝他抱怨道，“我可是答应了祖母好多事，才换来这么一会儿的放风时辰，你可得好好寻思带我去玩些什么，否则我一定亏死了。”
小姑娘嘟嘴抱怨的模样太过可爱，加之她今日的装束本就十分讨喜，萧丛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又不好当街做出揉她脑袋脸颊的事情来，只勾手在小姑娘的掌心轻轻挠了挠，笑道：“我带你出来的，定不会叫你吃亏的，一会就带你去看好玩的！”
张清胭双眼一亮，连忙追问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