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吃过早饭就乘上马车前往青云观。
坐车比步行脚程快,因此这次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观门口。小道士看大理寺少卿这样的贵客亲自登门,也没进去通报,直接领二人进了观内,来到玉禅大师平时修行打坐的禅房门口。可远远的,居然听见里面道长责骂人的声音,而且还含“娘”量极高,瞬间把二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道士一般不都是有修为、有涵养、仙风道骨、仙气飘飘的嘛?怎地玉禅大师这么接底气?三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他骂人的话愣是没有一句重样的,简直颠覆了二人的三观。
小道士可能也觉得自家道长太过丢人,跟他们说自己还有功课,就匆匆告辞,留下二人被丢在门口,倒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进去好了。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先等会儿吧。”钟小夏抓住季子封袖子,阻止了他要敲门的手。
季子封微讶,“怎嘛……不好意思进去啊?”
钟小夏却摇摇头,“不是,我想听听道长还能骂多久。”说完,她便把耳朵紧紧贴在了门上,听的一脸兴味盎然。
身后的季子封无奈摇头,不过这还用贴耳朵听吗?这么大动静,恐怕院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禅房门才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面容白净的小道士,但眼圈却红红的,可见被骂得多惨,看见门口站着客人都没敢抬头,见过礼就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啧啧啧啧……”钟小夏盯着他的背影连连咂嘴,同情低喃,“可怜的孩子,都给骂哭了。”
“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季子封把人薅回来,就不喜她总盯着别的男人猛瞧。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玉禅道长随后而出,看见堵在门外的他们立即诧异惊呼,“呦……二位贵客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进屋啊?”
“已经来半天了,从您骂小道长“你他娘明天再敢把香客没完的香拔下来,老子就把你插香炉里点着”这句话的时候开始。”钟小夏笑眯眯回答。
季子封一面想笑,一面又想上去把她嘴捂住,最后还是选择站在原地当没听见吧。
“啊……哈哈”老道长全无任何窘色,反而悠闲捋捋胡须,笑道,“那二位来的可够早的。”
“道长,出家人可以骂脏话吗?”见对方不是扭捏之人,钟小夏也来了豪爽劲儿,直言不讳问出口。
“有什么不可以?有句话叫‘说破无毒’,把脏话憋在心里,心不就脏了吗?只有骂出来,心才能清净啊。”
“哦……”钟小夏拉长着尾音儿,一脸恍悟,别说,道长的话还怪有道理的哩。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全世界的教都能出去传播,唯有道教不能,因为佛教讲得是隐忍,而道教讲的是释放,总归不能憋屈了自己。
“道长,您近来身体可好?”季子封赶紧把话题引回来,这个钟小夏,怎么那么皮?什么都敢问,再任她扯下去今天正事都不用干了。
“托少卿的福,贫道身体还算硬朗,二位稀客今日贵足踏贱地,想是有事要说吧?不如咱们里面请,边喝茶边聊。”
“叨扰道长了。”
季子封和钟小夏前后步入禅室,在玉禅道长的引领下双双坐于矮几一侧。
趁道长沏茶的工夫,季子封先表示了感谢,“上次霍宅的案子,多谢道长给小夏解惑答疑,还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本官今日特带来道袍二十件、上好的西湖龙井五饼,以让小道长带入观中,还望道长笑纳。”
“哎呀,少卿太客气啦,都是贫道应该做的。”嘴上说着不用,但还是笑到两条白眉都快飞起来了,接着竟拿出一盘炒核桃放在他们面前。“这是昨儿贫道命徒弟炒的,火候刚好,所以味道甚香,二位快尝尝。”
钟小夏感到有趣,季子封要不提道袍和茶叶,他怕是还不会把炒核桃拿出来吧?但恕她无福消受,因为之前卖汤圆需要天天泡豆子,指甲就变得很软,核桃皮是剥不开的,也就只能看看算了。
可季子封却不客气的一颗一颗扒起来,”咔嚓、咔嚓……”捏核桃就跟捏柿子那么简单。
“道长,实不相瞒,今日登门却有难事,想请您帮个忙。”
玉禅悠哉悠哉喝口茶,“是为镇鬼煞的事吧?那阵可非常人能破,弄不好定会殃及自身。”
钟小夏接话,“在您的指导之下,小女勉强破了那煞,取出了坟里的一半骸骨,可在霍宅百米之内还有另一处埋骨地点,昨日一去,因煞气更重、还有很多邪门儿的东西,所以只能无功而返,便想起道长您法力深厚,看能不能琢磨个办法,把剩下一半遗骨也拿出来,毕竟为亡灵超生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玉禅听出她话中蹊跷,放下茶杯凛然相望,“张姑娘细说说,那邱宅煞气怎么个重法?门儿又到底有多邪?”
看道长有兴趣了解,钟小夏便把昨天全部经过事无巨细诉说了一遍,包括在无字墓碑后面发现数字,以及后来自己焚烛透视被咬的事。
而玉禅道长却越听神色越凝重,最后竟惋惜一叹,“哎!张姑娘,你莽撞了。”
听到这话,连季子封都紧张起来,“道长,可是哪里不妥了?”
道长目光变得深邃,右手掐算几下,才幽幽开口,“从张姑娘的描述来看,那假山就不寻常,既建起那么高的架,就说明在阿克顿的棺下肯定还压着另一个棺材,叫‘棺下棺’,擅动、必招惹邪秽,昨日恰逢暗九日,即每月初八、十六、二十七、此日破墓开关,易犯重丧,幸亏你们没强行打开。”
“道长,那邱宅内煞气如此之重、又阴气冲天,有没有可能与阿济塔无关,而是下面这具棺木带来的呢?”
“很有可能,毕竟阿克顿头骨被埋在霍宅,其余躯干是发挥不了如此大作用的。”
“那这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遗体埋在阿克顿尸骨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