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蝶无暇顾及他突如其来的滞顿,心下更在意的是叶诚方才无情的拆穿。
虽然花百正在知道自己隐瞒事实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却依旧脸色窘红,尴尬不已。
而正当她在默默心底嗔怪叶诚的不配合时,叶诚也适时开了口:“公子莫怪,师妹并非存心隐瞒,她也有她的苦衷。”
“哦?”花百正闻言不免好奇:“是何苦衷?”
他从未因为这点小事就对蝶蝶心生腹诽,反而在听到叶诚这么一说后,心中对她毫无保留的关怀顷刻间便泛滥了起来,忍不住想将此事问个清楚。
见叶诚好歹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蝶蝶总算可以放心地保持沉默,便任由叶诚继续替自己解释了下去。
彼时三人一同围坐,叶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在二人同样充满好奇的目光之下,他面色从容地将“阿蝶”的过往娓娓道来:
“其实,师妹自小便体弱多病,体魄欠佳,灵力根基也不稳,灵根星蕴亦凡凡,实非一块踏道修行的好料子。”
一番话几乎要将蝶蝶贬入尘埃里,听得花百正登时面露诧异之色。
然而接下来,他却忽然郑重地打量起了蝶蝶,目光里充斥着浓浓的同情与赞许,许是为她身残而志坚的精神感到由衷地敬佩。
然见花百正忽然十分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时,蝶蝶刚才就已经羞红了的脸莫名又红了几分。
她敛住了自己与他同样惊诧的表情,尴尬地借着拢发的动作抬手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后开始疯狂地对叶诚挤眉弄眼。
那表情既认真、又显出几分仓促的滑稽,眉毛急得弹起老高,似乎人也就快直接跳起来叱问他:你又在胡扯些什么?
叶诚却并不打算回应她,缓缓放下了茶杯,神色自若地又继续讲述道:
“然而师妹性子素来坚毅,想要踏道修行的坚定意志决不亚于门中各辈弟子,最终也令师父动容,才放心传授她纳灵之术施以修行。”
“纳灵之术之玄妙尽在一个“纳”字身上,需要修习者时刻不停地将自身灵力纳入识海与丹田,将灵力与血肉糅合为一体,借此调养身体。”
“长此以往,积少成多,五十年得小成,一百年得大成,不仅可以修复自身飘摇动荡的根基,待到功成之日,还可自如运用寻常修士都难以修得的磅礴灵力……”
此时此刻,蝶蝶仓惶焦急的眉眼已经抖动得近乎癫狂,而叶诚只当完全没看见一般,兀自神色凝重地对花百正解释道:
“是故修习此法者,在功法大成之前都必须时刻小心谨慎,虽有灵力在身,却绝对不能轻易用之,一旦稍有不慎,轻则筋脉尽断,重则当场毙命!”
“所以即便当日的情况再怎么紧急,师妹也断然不能动用灵力,无奈之下,唯有割掌取血自伤其身,用血液里凝聚的灵力来滋养玥莨,以此来实现当日对公子许下的承诺。”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花百正大为震惊。
虽然只听懂了一半,但蝶蝶也大为震惊。
说完后,叶诚停下来悠然喝了一口茶,默默地观察着花百正的反应。
不可否认的,他的确是精心编织出了一番纯属虚构的前因后果,但他的真正目的却不是要花百正心生愧疚,或是对二人如何地感恩戴德,而是想要进一步地保护蝶蝶。
“怪不得,我从未见阿蝶用过什么法术。”花百正眉头轻扬,如梦初醒般低声喃喃。
“这么说来,你们二人之所以结伴下山,正是因为阿蝶不能够动用法术,万一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就必然要靠叶公子你来解决?”
叶诚欣然点头:“诚然如此。”
蝶蝶眉头一挑,同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叶诚的真正用意!
而这一想通后,她也不禁暗自惊赞于叶诚的才思敏捷,竟能在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之时,顺水推舟想到了如此巧妙的解释。
她明白,叶诚之所以编织出这样一段故事,皆是想向花百正解释自己与他虽为同门师兄妹,却在诸多方面上表现得截然不同的原因。
当今世上虽已无魔主当道,却依旧有邪妖小魔在世间游荡生乱,因此才会年年都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下山修行,并将这种游猎妖魔与游历凡尘的修行过程称之为历练。
而当修士们在凡间历练时,于凡人面前偶用法术从而引起围观则早已成了常有之事,自二人以琅岐山弟子的身份出入青叶镇后,叶诚身边便从来都不缺这些对他任何举动都百般好奇的围观群众。
纵使他已经很少甚至尽量避免使用法术,却依旧在大家对他们的身份有所了解后,经常被很多人团团围住,不厌其烦地问他会不会某种奇妙的法术?能不能表演为大家一番?
若是成人,或许还会在他的礼貌婉拒之下有所收敛,可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不达目的便绝不会停止那时刻环绕在他耳畔的百般央求,常常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身为叶诚的师妹,阿蝶也经常被孩子们问东问西地围住不放,若非花百正对打发孩子们有一套,且他们在花田务农的家长不时也会加以训斥,她早就不知被围观盘问过多少次了。
然而花百正有时也会被孩子们带动,有意无意地也想让她展示展示自己的本领,就算不是什么奇门法术,剑术体术基本功什么的他们也都很想看。
可蝶蝶哪里会这么多?
纵然她的确会使一些简单的法术,但灵力实在低微得可怜,就连像叶诚那样受不了哄闹后、折一只自己会飞的纸鹤来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都难以做到,所以每次都只能找借口搪塞过去。
她不知道这一点有没有让大家质疑过自己与叶诚的关系,但无论如何,想让她展示出与叶诚旗鼓相当的各种本领,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幸好花百正待她很是客气有礼,只要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或者但凡表现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他都能及时察觉,并且及时安抚自己,再轻飘飘将这些事全都揭过去,不让她继续忧心。
数次下来,那些正处于活泼调皮时期的孩童便再也没有来打扰她,只是难免会在私底下偷偷议论,并且经常聚在一起“十分委婉”地讨论自己比之叶诚诸多方面的不及。
还别说,总结得还都挺中肯、也都挺全面的,让她憋屈不已的同时,又不得不服。
不过,这些不痛不痒的抨击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小插曲,她最怕的始终还是大家会对她仙门弟子的身份产生质疑,从而像以前那样渐渐疏远她、驱赶她。
但是,叶诚今天的这番解释就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不说花百正,相信任何一个人在得知这样的真相后,大概都不会再对她产生质疑。
真是不得不令她钦佩地竖起大拇指,并发自内心地赞叹上一句: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