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场大火的纵火者不止一二,几乎青叶镇每户人家都有参与,正因如此,今日最新鲜刺激的八卦也全都是关于蝶蝶的身世,纷纷扬扬传得满大街都是。
有人说,她是之前殒命在育神山中所有冤魂汇聚成的妖怪,因为本就已经是那里最凶的存在,所以才能常年住在育神山都不受侵害。
还有人说昨夜亲眼看见蝶蝶显出妖身,说她原本是一只长着白色翅膀的大蛾子,大翅一扇便顷刻灭了那滔天大火。
更有人说她昨夜其实已经被烧死,只是因为心中仍有怨恨未消所以化身厉鬼,穿着白色衣裙专门在山间寻找精力旺盛的男子吸食精气,日后复活了仍会回来报仇。
诚然,并不清楚当时具体情况的蝶蝶听了这些只是满头雾水,想不通这些关于她的谣言是怎么发展出这么多不同且离谱的版本的。
特别是那个说她是大白蛾子的。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有几件白色衣裙,可但凡是要和阿昼出去玩的日子她都不会穿,毕竟爬树摸鱼躲猫猫等游戏都不适合那样干净又明显的裙子,所以她确信昨天穿的只是那件平时经常穿的湖绿色简衣。
是了,她不会记错的。
不过如此看来,这些人虽然都在造谣,可对于谣言中某些事物的描述口径还是比较统一的,因此蝶蝶不禁暗想,这难道就是凡人所说的心有灵犀吗?
若是叶诚知道她此刻蹙眉闭眼的深思表情下思考的只是这些,估计会忍不住想敲敲她这颗总是抓不住重点的小榆木脑袋。
所幸在谣言的疯传下,二人都还没怎么打探,就已经知晓了昨日带领群众上山纵火的主谋了。
阿牛,当这个名字在蝶蝶脑子里出现时,她虽忍不住一阵震惊,却也很快接受了事实。
毕竟她上次来青叶镇的时候,就是阿牛冤枉了她偷药,不仅不听她解释,言语之间还数度讽刺讥笑,最后带领众人狠狠揍了她一顿。
关于阿牛的动机,听几个老嫂子说,是因为妖女袭击了他老爹,导致人受惊过度中风晕厥,现在还瘫倒在床上不得动弹,阿牛越想越气,遂干脆鼓动大家一起打着火把上山,趁着夜色一把将妖女的老巢给点了。
蝶蝶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因为她那日真就只见过阿牛他老爹仅仅一面,从说明来意到银货两讫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临走时老人家还笑着让她慢走。
唯一出漏子的地方就在于她行至门前时忽然吹来一阵微风,恰好将她脸上的面纱吹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饶是她如此小心翼翼地赶紧捂上,却还是被正巧回家的阿牛逮个正着。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阿牛的父亲了。
蝶蝶想不通阿牛的父亲为何会受惊中风,更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又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可她知道,倘若想将一切都弄清楚的话,就不得不去找阿牛。
可一想到阿牛,她便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阿牛凶得要命,我不想见他。”
叶诚却只是安抚她:“如今事情都已经明了,既然你没做错,那就是他在撒谎,我们怎能放任不管,再由得他胡乱抹黑?”
他鼓励般地拍拍她的肩:“你知道他家的吧?”
“我……”蝶蝶踌躇两难地看着他:“还是……不去了吧?”
“来都来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了,你也不喜欢这般被冤枉的滋味吧?”
蝶蝶黯然垂眸,接着轻轻点了头,觉得叶诚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然她不觉得区区冤枉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会比被凡人群殴大多少,但若是一直不解释,没准青叶镇的人还真会听信了阿牛的谣言,日后她再说什么就更不会有人信了。
行至阿牛家的路上,蝶蝶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叶诚身侧,借着他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身姿,试图将自己藏在他影子之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叶诚一眼看出她的担忧,当即柔声安抚道:“放松点,你现在只是阿蝶。”
可她依旧有些不放心,只低声问他:“说真的,在别人眼里我真的变了吗?”
叶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她尚未发觉的时候领着她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忽然轻声开口道:
“蝶蝶,抬头看我。”
她听话地抬起头来,只清晰地看见了他嘴角正扬起的温柔笑意:“到底是不是真的,你问问大家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已经完全暴露在旁人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之中,心头一悸,便连忙想低下头来。
“咦?这是哪家的姑娘?”
正在蝶蝶低头之时,一道惊异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二人跟前。
一听有人问到自己,蝶蝶顿时紧张起来,揪着叶诚的衣角立马躲到他身后去,小脸垂得更低了。
“别怕呀,我不过随口一问。”那人走上前来,一对好奇的目光直往叶诚身后送,一脸意犹未尽。
“阿蝶?”叶诚嗓音柔和,垂着眸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别怕,他看不见你原本的模样。”
见状,蝶蝶才敢试探着再次抬起脸来,讪讪地跟那人打招呼:“你……你好啊……”
刚说完,蝶蝶便立马认出了这个人。
花百正,青叶镇有名的种花能手和珍稀花草收藏家,其手底下的上百亩花田中的花草数不胜数,品种也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甚至连极寒和酷暑之地的植物在他手里都能就地存活,一直是蝶蝶拜师名单中的首选人物。
一年前,蝶蝶曾偷偷摸到他的花田里去,本意是为了跟他学习种花技巧,不料中途出了点意外,不小心将他用心培育了八年的宝贝当成杂草拔掉了,因此被他气急败坏地追了十条街,遗憾的是他最后没追上,只能看着蝶蝶落荒而逃的背影狠狠痛斥了一番。
在那一年里,但凡让他听到蝶蝶这个名字,一定会忍不住逮几个人坐下来先听他沉痛地倾诉一番,再听他扬言一定要将蝶蝶捉回来赎罪的誓言,最后还要众人纷纷附和着和他一起痛骂蝶蝶半个时辰以上,直到口水骂干了嗓子也骂哑了,他才肯罢休。
不过蝶蝶如今想来,比起其他镇民对自己的冤枉折辱和刁难追打,花百正不依不饶坚持了整整半年的痛斥,也忒算不上什么实际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