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滋养玥莨这个主意在蝶蝶刚想到的那一刻里就曾被她否定过,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方法会十分损耗自己的精血与神魄,还会大大折损自己本就微弱的灵力,实为一个百害而仅有一利的笨办法。
可一想到花百正长期以来付出的心血与坚持将会付之东流,以及他这段日子对自己十分贴心的百般照顾,她又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放任不管。
况且自己本就亏欠于他,还得了他一本这么好的礼物,如果连这一点点牺牲都要犹犹豫豫迟疑不决,岂不是真成了头白眼狼?也辜负了叶诚对她的种种教导。
而且她当时想着,既然叶诚已经出发,想必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带着花百正平安归来,只是简简单单牺牲一两天而已,应该怎么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所以她仅仅迟疑了几瞬就大胆的做出了决定。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诚这趟一去竟就是三天,而且在这整整三天里,他迟迟都没能找到花百正的踪迹。
叶诚固然是十分信守承诺的人,每天都会为蝶蝶送来一道灵符传音,可一连两天送来的内容却都大致相同:
“尚未寻到花公子踪迹,然其命星显像并无性命之忧,勿忧。”
“今已至天山,风雪载途,未寻得花公子栖身之所,且等明日雪停再行,勿念。”
这第二道符音传来时,蝶蝶已经是忧心忡忡、坐立难安,风雪载途这四个字光是听起来就已经足够艰难危险,就更别提那场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大雪。
天山大得那样渺茫和荒凉,他们二人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涉足险地,不知究竟要磋磨到何时才会相遇,又叫她如何能真正做到勿忧勿念?
“星盘已有感应,或在今日觅得花公子行踪,晚些时候会再传音予你报平安,勿念。”
到了第三日,叶诚传回的符音带来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消息,大概是他怕踏上行途后会没时间传信,所以才事先报备一番。
虽然不知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但蝶蝶听后总算能稍稍放心了一些,但或许是这两日压力有些大,她愈发觉得自己的精力正慢慢变得越来越差、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
按理说这才刚开春没多久,晚上再冷也不可能冻到人瑟瑟发抖,可她每天躺在床上就算盖了三层被子也依旧会冷得蜷成一团,且明明困意难抵却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导致第二天总要顶着一个大黑眼圈去花圃巡视,实在心累。
花圃里那些玥莨在经蝶蝶稀释过的血液滋养后,精神状态较她而言简直是两个极端,甚至有几朵都已经完全盛开,露出了她翘首以盼了许久的完美花型和妙曼芳香,把其他显得内敛娇羞的花苞全都给比了下去。
而它们之所以会长得这么快,全都要归功于蝶蝶的一时疏忽,因为她在第三天接到传音灵符后就一直在不停地揣测事态的发展和进度,所以滴血时难免有些分神,对着池水滴滴答答流了多少也全然不知。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见指头上的伤口早就主动止了血,可那时嘴唇已经微微泛白,头也晕得十分厉害,两眼不停冒着金星,差点还因此一头栽进池水之中。
然而比起这件小事,一件更为紧急的突发情况却更让她头晕目眩两眼发黑,那就是三天过后——叶诚的灵信忽然断了。
他那时明明说了晚点会再传音回来,可蝶蝶彻夜未眠也没能等到那封向自己报平安的符音,不由得辗转反侧心神难安,导致她第二天去玥莨花圃时又不小心多放了一会儿血,头就晕得更厉害了。
以前,叶诚的符音每天都是午时准时发来,这下忽然断了,她便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也想不通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无法向自己传音说明的情况,更是不断在心里猜测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猜测有好也有坏,好的便是二人此刻已经相遇,因为着急赶回来所以没空给她传音。
坏的则是二人无论有否相遇,肯定都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紧急甚至危险的事,才导致叶诚连简单传个音都无法做到。
她越想心里越着急,但身体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自花圃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力气离开床榻。
“等到天黑他们还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找。”
她努力劝自己不要着急,盘算着先让体力恢复恢复,若是二人今日依旧迟迟未归,大不了她留一瓶子血交给花田里的某个花农,再自己亲自出去寻找他们。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夜幕终于降临,苦等了太久的蝶蝶终于再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于是心一横,当真就放了满满一瓶血。
老实说,她现在昏得连路都不怎么看得清,可心底对二人的担忧超越了自身的一切不适,她握着盛满血的瓶子急匆匆出了房门,兀自想着这个时候她还可以在花田里找到谁来帮她办这个差事。
不料她匆忙的脚步才刚赶到院前,便见面前的院门突然被人一下推开,惊得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握紧瓶子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惊慌茫然地看着院门口这位不速之客。
准确的来说,是两位。
再准确的来说,正是她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苦苦等候的那两位。
“我们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二人中只有叶诚同她说话,蝶蝶愣愣地打量他,只见他往日洋溢于眉宇之间的神采已然黯淡了下来,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显得疲惫困倦,脸色灰败中还透着苍白,衣着更不复以往的整洁干净,似乎受尽风霜。
而花百正则在他背上不省人事地昏迷着,脑袋低低地垂在他颈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地看见他头发上布满着尘土,灰头土脸得好似跑去天山当了许久的乞丐。
看着二人狼狈的样子,蝶蝶颤抖的双手几乎要握不住那只血瓶子,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鼻尖酸得厉害,声音也哽咽起来:“你们……你们……”
她想说你们终于回来了,害我好等,可这些话却死死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没办法清楚地表达出来。
而且就在看清二人的那一刻,她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可一旦没了这份焦急的心情,她起先一直强忍着的诸多不适便再也压制不住。
于是就在叶诚来不及反应的惊愕目光下,她直直地昏了过去。
“蝶蝶!”
她最后总算如愿看见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在月光下尽显对自己的焦急与担忧。
而一想到他将一人面对两个不省人事的麻烦家伙,她实在是很想再睁开眼跟他好好说一句抱歉,奈何这会儿的眼皮太沉,终是让她完全失去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