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琉璃

第 47 章

涂嬷嬷她们趁着雨暂停,赶紧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如约便辞过湘王妃,去认了分派给自己的屋子。

进门一看,除了狭小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指派莲蓉她们把东西放置妥当,就让她们找地儿l歇着去了,不用伺候。这些年她的心一向是孤独的,在宫里不容她一个人呆着,现在能选择了,宁愿清清静静无人打搅,图个自在。

合上门,把做好的便袍翻找出来,端正地摆在桌上。自己就这么定眼看着,脑子里冒出好些念头……要不是闻嬷嬷还在余崖岸手上捏着,这回送便袍,不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可就是一次次地失之交臂,仿佛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也罢,既然暂且不能动手,就好好利用时间吧。以前不敢确认的事,现在可以慢慢规划,等她有足够的把握和底气时,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十拿九稳,到时候再行事,便不会出错了。

静静心,坐在窗前看天色,昨晚在廊庑上说定了,今天要在入夜前把便袍送过去的,但黄昏伴着雨点来了,她也没有挪动。

等待暮色四合,等待浓夜的帷幕高张起来。只有时辰对了,才能让严谨的人,滋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皇帝政务巨万,要是按照前两天的安排,这时候应当正接见内阁大臣,或是预备上太后跟前问安。她知道差不多了,就要挑他平时忙碌的时候,端看他在不在大帐里等着,就能看出端倪。

起身到铜镜前整理一下仪容,取过一把伞,抱起便袍走进了雨里。

雨不算太大,但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条件很简陋,四周围全是黄土地。从她的住处到皇帝行在,算来总有几十丈远,一路都是雨水浸泡过的泥泞。等她走到大帐外时,裙裾和鞋全糟污透了,连上襦的衣摆都湿了一大片。

抱厦里的章回老远就看见她了,忙撑伞出来迎接,“这还下着雨呢,夫人怎么过来了?”

老实头儿l的如约,说什么都是一副诚恳的模样,“苏师父前儿l交给我的便袍,我已经补好了,怕御前要用,赶着送过来。”

章回把她引进抱厦里,接过她手上的便袍查看,精美

的膝襕像一道虹,跨过了层叠的马面褶。要说手艺,哪儿l有什么可挑剔的,到现在他都觉得当初放人出宫是个大损失。万岁爷那头好像也懊悔了,外人不知道,他们御前近身伺候的,眼里看得真真的。

如约还是惯常进退有度的样子,心里明明想见一见皇帝,但这个要求绝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是朝章回欠了欠身,“衣裳送到了,我就不叨扰师父了。劳师父代我向万岁爷请安,我这就告退了。”

她要走,章回忙叫住了她,笑着说:“夫人辛苦了两日,又冒着大雨送来,咱家可不敢昧了您的功劳。您进大帐吧,万岁爷今儿l得闲,在里头看呢。夫人进去请个安,交了差事,万岁爷记住了您的好,往后对余大人的仕途也是个帮助。”

所以果真被她料准了,皇帝在应当忙碌的时候闲着。遥想当初,试图迈进养心殿,不知要费多少力气,现如今出了宫,要见正主儿l反倒容易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可她没有立时答应,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裙子,“都弄脏了,怕会御前失仪。”

章回说不要紧,“出门在外,万岁爷能体谅。况且越是弄脏了衣裳鞋袜,万岁爷越知道夫人的不易。”可不能再啰嗦了,边说边把人往里头引,“夫人既到了御前,没有不拜见的道理。随我来吧,正好把袍子呈上去,请万岁爷过目。”

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如约跟着进了大帐,绕过一架屏风,就见皇帝在灯下坐着。虽还是以往一样冷峻的面目,但抬眼之际,却有温和的光从眼角流出。

她敛神上前褔了福身,“万岁爷的便袍,臣妇已经修补好了,请万岁爷过目。”

章回把衣裳送到御案上,灯光里那道新添置的膝襕波光粼粼,衬着天碧的料子,看上去相得益彰。至于那两个破洞,早就觅不见踪影了,他抬手抚了抚,凉滑的触感在指尖萦绕,心里的破洞,好像也随着这一针一线,缓慢地缝合上了。

“余夫人辛苦。”他淡声道,“下着这么大的雨,其实不必着急送来。”

以前她还是他后宫的宫人,受什么指派,承办什么差事,都是应当应分的,忙得摸不着耳朵也要谢主隆恩。现在身份不同了,出了宫,便是自由身,皇帝须得以相对尊重的态度和她对话,也是对待诰命的礼数。

如约抿着笑,俯身道:“臣妇是个急性子,做完的东西不愿意过夜,及早交了差事,心里就安定了。”

皇帝慢慢颔首,低垂的视线总不敢直接落在她脸上。发现她裙裾上沾满了泥渍,偏头

对章回道:“你去内造处看看寻个余夫人合适的尺寸找干净的鞋袜孝服来。”

如约忙摆手“不必了不敢劳烦章总管。”

章回极精明万岁爷遣他去踅摸未必不是想把人支开。便对如约道:“夫人不必客气这些东西内造处都是现成的取来就是了。您走这一路脚上必定湿了这么捂着不好回头寒气从脚底心进去伤了身子。您且稍待我去去就回来另让人送茶您陪万岁爷喝一盏谈谈家常吧。”

这话要放在平时何等地不合时宜皇帝是餐花饮露的仙人哪儿l有那闲工夫谈什么家常!可现在不一样了时间莫名变得很充裕甚至整晚都是空闲的连太后那里的请安都告了假。

章回临走顺便把帐子里站班儿l的人也支开了“东北角上的地钉儿l松了快带人去打实回头别出乱子。”

一时各自领命承办大帐里只剩下一个御前侍奉茶水的悄无声息把茶水送上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皇帝起身走到茶桌旁比了比手道:“坐吧。”

如约心头一蹦她还记得补靴子那回自己自说自话挨在了脚踏的一角这也是唯一一次敢在皇帝面前落座。身份地位的悬殊植根在骨子里有些积重难返以至于他让她坐她反倒往后退了两步垂首道:“谢皇上抬爱臣妇不敢。”

皇帝慢悠悠抬起眼眸深深望了她一眼“朕让你坐你不要推辞。”自己踅身在圈椅里坐下来提起银质的小茶吊慢条斯理往两盏小小的茶盏里注上了茶然后伸出一指拨到对面“南边新进贡的尝尝。”

他有极大的耐心也有良好的教养但男人对女人那点事儿l到最后终究会图穷匕见。在这之前如约愿意和他周旋便呵腰谢恩欠身在他对面落了座。

彼此缓缓饮茶那茶水流淌进喉咙里总有丝丝缕缕的苦味在舌根蔓延。

皇帝还是头一回丧失正视一个女人的勇气。其实要论感情他过于内敛甚至有些迟钝他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喜爱因为身处这个位置看见的永远都是阿谀奉承。

倒不是说她刚烈或是冒失莽撞有意和旁人不一样他也并不欣赏那种处处拔尖冒头的人。波澜壮阔的帝王生涯让他忙碌异常他鲜少有机会静下心来观察一个人而她不知怎么成了第一人。

他看着她觉得她如一汪泉水本分地停在巨石的凹洼处虽然又浅又小但明澈自然照得出他的倒影。

有些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也许头一回在螽斯门前就留意了她也许胜券在握忽然被打个措手不及才生出不甘念念不忘。

如今她就坐在对面他感到局促手指捏着杯盏姿势怎么摆放都不合适。

她是最体人意儿l的见状轻声细语说:“万岁爷您是嫌茶烫吗?要不放下来臣妇给您扇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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