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还是不平！”
花果山水帘洞内大圣正在一座天平上摆弄着五颗桃子，两大三小，可无论怎么放，那天平始终无法平衡。
灵山受封之后大圣曾在佛祖座前听经沐佛，整整二百年，可不知怎的，两年前他突然独自一人回了花果山，回来之后直奔水帘洞，在里面摆弄起了这天平和桃子。
他身上的神佛袈裟早已不复华彩，如今吊儿郎当地披在身上，背面还破了几个大洞，如果不说，根本无法将眼前这落魄猴儿与那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受封斗战胜佛的大圣联想到一块。
“小虱子，大王这是怎么了？”
猴长老和众猴子猴孙很是担心，却近不得大圣的身，只能来问我。
只因我是一只寄生在大圣身上的虱子，自他破石而出之时便跟着他，我陪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从他拜师菩提祖师到大闹天宫，从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到陪唐僧去取经，从他受封斗战胜佛再到如今重回花果山。
千百年来，因为日日与大圣形影不离，我身上沾染了不少大圣的灵气，因此，我也有了一点微薄的灵力，偶尔能幻化成猴形。
“大圣他很不对劲儿，那天平他已经不眠不休摆弄两年了，五颗桃子就是配不平。”
“桃子？这好办呐，我让小猴们多摘些，你给大王送进去。”
如今的花果山就数桃多，给大王选几个可心的桃子还是能办到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猴长老朝我笑笑，准备吩咐小猴头们去摘桃。
“不对不对，此桃非彼桃，它们不一样的。”
我拦住猴长老不想让他做无用功。
“这世间的桃子，无论是何品种，是何形状，是何口味，我花果山应有尽有，哪有可能找不出一样的。”
猴长老似乎觉得我在说大话。
“不一样的猴长老。”
我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花果山所结的桃子我也曾趁着大圣不注意悄悄摆上桌，却被他一眼识破精准扫落在地。
若不是他时不时摆动的双手和抓耳挠腮的动作，我几乎要以为坐在我面前的是只石猴了。
为了将大圣从这种安静又疯狂的状态中拉扯出来，我曾试图在他身上制造许多又疼又痒的大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却无动于衷。
直到最近一次，他说：“别闹了，小虱子，让我再好好想想。”
原来他竟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
大圣就这么摆弄着天平，直到第二年桃花盛开时，大圣终于换了个坐姿。
“哈哈哈哈，骗局，骗局，一切都是骗局！”
大圣将面前的天平和五颗桃子往地上一掼，随后直挺挺地倒在了身后的宝座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从大圣的额头上跳下来幻化成猴形。
“大圣，大圣，你怎么了？”
大圣呼吸平缓眼神却空洞无比，他可是拥有火眼金睛的大圣啊，可此刻他的眼睛灰败得有些瘆人，他定定地看着某个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是水帘洞的内壁，只有坚硬冰冷的石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骗局，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大圣喃喃道。
“什么骗局啊？”
我想把大圣扶起来，却无法做到，除非他自己想起来，否则我根本奈他不得。
“大闹天宫是骗局，西天取经是骗局，受封斗战胜佛也是骗局，都是骗局，统统都是骗局。”
我还没明白大圣所说的骗局是什么意思，转眼，他就幻化成了一尊石猴，无声无息，恍惚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在幻化成石猴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大圣眼角的泪光，是不甘，是绝望，是无可奈何。
他为什么会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