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言没有反应过来，被她砸了两下。
缓过神来的桑晚依，许是因为早上输了血，身体还很虚弱，刚刚又挨了一巴，脚步还是虚浮，赶紧上前来帮助奶奶，可终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使不上劲，被桑诺诺用力一推，直直倒向楼梯口，不多瞬间，已经滚到了一楼处，
“啊啊——囡囡啊！”
想走快点，但是手脚不听使唤，被什么东西拐了一下，苏月言跌了下来，又连忙起身，磕磕碰碰来到一楼桑晚依的旁边，看着她的囡囡已经失去意识，心慌得彻底，赶紧摸出手机，手指僵硬地戳着手机，点了几下才成功拨打了急救电话。
而楼上的桑诺诺也终于害怕起来，她看着手上的鸡毛毯子，再瞅了眼楼下躺着的毫无动弹的人，脑袋上还有一滩血，也慌了神，松了手，鸡毛毯子随之掉落，一边尖叫一边跑下楼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瘫软在地上的老人，像是一刻间苍老了几年，颤抖的身躯，费劲地抱起桑晚依，等待着救护车，抬眼看向柜子上放着的观音像，也不禁呢喃声声，
“佛啊，我一生信佛，无论如何，我愿用我的一切，请保佑我的囡囡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
几十分钟后，苏月言已经等在手术室外，看着门上还没暗下去的标示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慌不定。
没过多久，手术室门开启，三两个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
苏月言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
“医生，怎么样了？”
第一时间，见着满脸沧桑的苏月言，多年经验丰富的黄医生竟说不出话来。
看着医生一言难尽的表情，苏月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跌入谷底，脚步虚浮，黄医生看着，也赶紧上前扶了扶，
“唉，老人家，我需要你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苏月言无法，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苏月言的一番叙述，黄医生还是惊了惊，这种人还配称为父母吗？
黄医生虽不能理解，但在生死离别随处可见的医院里，他也不能多去评判什么，现在，还是以病人为主。
随而，扶着苏月言到了他的办公室，耐心讲到，
“老人家，你得有心理准备，一般很少有人被打了一巴掌就被送去医院，但也有个例。你刚刚也说了，病人早上才输了血，被用力打了一巴，而且这一巴掌落下的位置刚好是在耳道鼓膜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耳鸣，而鼓膜受到阻碍，也妨碍了听觉神经传给大脑，形成晕眩。摔下楼梯，撞到额头，所以才会昏迷。”
黄医生讲得很详细，苏月言也听得懂，
“那那这该怎么办？”
黄医生知道苏月言担心，但也尽力在安抚她，
“病人只是晕过去，会醒来的，只是多久醒来就看她自己了。”
准备放下心来的苏月言听到这后半句话，又把心提了起来，
“这这这，医生啊，到底什么意思？会很久醒不过来吗？”
黄医生瞅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门口，心里也着急，他不是不说，只是他还不知道。
没过一会，听到敲门声，黄医生赶紧喊了声“请进”，便转头跟苏月言解释，
“哎，来了，懂得人终于来了。”
很快，苏月言着急也看向门口。
那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两颗，外边披着的是医院专属的白大褂，下身穿着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短发下是一张俊俏得如同谪仙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上是金丝边的眼镜，分明的下颚线透着扑面而来的贵气。
他正拿着一张报告单前来，瞧见苏月言，也微微颔首表示问候，随意坐到旁边的软座上，一脸严肃。
黄医生见他来了，可放心下来了，着急问道：
“峥峥，来，快说说，怎样了？”
代峥应着，看着苏月言缓缓道来，
“想必刚刚黄医生也说了病人的情况，造成耳鸣和晕眩只要及时处理就可以脱离生命危险，但病人现在还晕着，而你说的她从楼梯摔下来，报告单上却显示她的右脑甚至整个大脑都是没有大的问题，那就说明她应激地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说不好听的，就是她试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情况，而总而言之，就只有一种可能，”
顿了顿，代峥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面对苏月言苍白的神色，实话实说，
“那就是得确认病人有没有受到精神冲击，当一个人受到一个非常巨大的噩耗或者难以接受的消息时，他的大脑会产生一种激素，就像形成一种封闭的状态，为了防止受到伤害，产生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效力，而长此以往，次数多了，特别是当病人再次面临给予他精神攻击的人或物时，脑袋里的精神常常处于紧绷状态，虽然也还可以形成自我保护的功用，但就像一根弦一样，扯得多了，就容易损坏，所以，现在这样也算是强弩末矢了。”
代峥早已经离开，杵在病床旁的苏月言依旧久久未能平静，脑海里响起的是她临走时，黄医生的耐心叮嘱，
“老人家，你得确认病人有没有或者受了多少次的精神折磨，这包括很多很多，例如恶语攻击、肢体伤害、孤独伤心等所有负面的情绪，现在病人才十几岁，很年轻，但任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该超过他本该承受的程度，代医生说的应该是属于精神创伤类的，我是内科医生，懂得也不是很多，但按照他的说法，病人应该有了轻度的抑郁症。中医都有说，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百病皆生于气，保持稳定良好的情绪是最大的药剂……”
望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桑晚依，苏月言懊恼至极。
想起好友的离世，托她照顾嫁过来的华音，她承诺了，但是最终华音的下场，苏月言已经辜负了好友，难以原谅自己，却也连她的外孙女都照顾不好。
囡囡，奶奶想着，我也老了，陪不了你多少日子，就把你送了过去，还以为你在家里会好一点，起码会有人给你作伴，殊不知落到这样的地步。
望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平日里笑嘻嘻地喊她“奶奶”的小姑娘平静地躺在床上，桌上的粥热了又凉，凉了热了会又凉，浑浊的双眼无神，却依旧期待她的宝贝囡囡能起来软糯糯唤她一声“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