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池言笙找到位置,将桑晚依放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
坐下后,见到桑晚依还一脸幽怨地看向窗外,好脾气地问了一句,
“怎么?还在赌气?”
听着这话,桑晚依没有回答,她怎么可能真的赌气。
眼神飘忽,注意到窗外离店面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借着还没打烊的店铺传出来的灯光,看到两个相依的人。
他们都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他们还有两个小板凳,坐在上面的应该是五六十岁的夫妻,他们手里捧着类似煎饺一样的食物,料汁没地方放,隔着胶碗搁在地上,许是这时候才吃饭,那叔叔吃的贼快,旁边的婶婶看着只是轻声埋怨,后又从自己的胶碗里夹出几个放在叔叔的碗里,两人嬉嬉闹闹,三两下吃完后,又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
现实如此,平平淡淡才是真。
想到什么,抬头观察池言笙的一举一动,他正在帮她倒茶,还用手摸了摸杯子,许是试试温度,随后,才将水推到桑晚依面前。
心中疑惑,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还是问了出来,
“池言笙,你不生气?”
池言笙仍旧盯着桑晚依,凌冽的眼神像是一眼就将桑晚依的任何想法给洞穿,但不说假话,他能猜出八九十她的想法。
从小,父亲工作忙,他都是被爷爷带大的,而他的爷爷是军人出身,可以说,他从小都接受了一套严格的“军事化”教育,不仅要培养出矫健的身手,还有的便是过硬的心理素质,察言观色是很基础的技能。
“小同桌,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也知道你不会随随便便对人说什么骂人的话,但我也很庆幸,我能成为你为数不多可以让你展现真实情绪的对象。”
察觉到桑晚依的迟疑与错愣,池言笙继续,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我不会多问,到什么时候,你愿意跟我说了,我便会知道。”
只希望那一天不会来的太迟。
知道桑晚依还记着刚才她的气话,池言笙耐心道,
“你不用担心,我确实没有生气,如果真觉得我生气了,那也是那些惹你难过的家伙而已。我不会因为你的气话而生气,我能做的,也就哄哄你,尽力把你哄开心罢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桑晚依低头,双手篡着来到大腿的黑色冲锋衣,身上都是他的味道,虽不能说很重,但却是不可忽视的气息。
她听得懂他的话,十几年的学生时代,她不是没有想要交心的朋友,但过不久,他们就会相似地厌恶她,一个不落地成为了桑诺诺的“好”朋友。
多久了,她宁愿她一辈子都独来独往,也不想再次尝试这种被抛弃被扔掉的感觉。
也是家庭因素的原因,她很适合这种被遗忘被忽视,而这种行为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已经习惯于这种被遗忘被忽略。
说实话,她害怕,他哪一天也这样。
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新鲜所为。
按捺住心中勃勃涌动的暖流,语气疏离,
“池言笙,你应该知道,你不必要哄,你没有这个义务,作为朋友,你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天之骄子,实在不该为她停下来。
他应该看也不看她一眼,毫不留恋地往前走,去完成他该完成的万众瞩目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里,不应该有她。
池言笙不以为意,把馄饨推到桑晚依的面前,用勺子搅了搅,又抬起来吹了吹,
“小同桌,这我可要纠正一下了,通常说的‘义务’,当然是指必要性的,是有责任也是一定要完成的,这是强制的。但在我这里,还有一种‘义务’,那就是,只当自愿做的便是‘义务’,哄不哄你是我的事情,而我甘愿哄好你是我自己自愿许下的诺言,这便是我的‘义务’。”
许多年后,池言笙非常庆幸自己十几岁就有这一番感悟,也让他履行了大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