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天高云淡。
姚崇华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拐进了督院路,他掀开窗牖帘子,遥遥地就能看见姚氏神庙的一角。
姚氏神庙坐落在督院路的最北端,姚氏的众多衙门都分布在督院路,如护卫一般拥护着神庙。
部曲在城中的衙门是督军府衙,姚熹大概率就在衙门里,只是当马车停在督军衙门口时,守卫抱拳禀告:“部曲大人不在衙门!”
姚崇华眉头微皱:“不在衙门?那部曲大人去了何处?”
“属下不知!”
话问出口,姚崇华就惊觉失言,打听部曲大人的下落,不该不该!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要去姚熹的府邸瞧一瞧时,远远地就看见一骑疾驰而来,那人一身白衣,面容清癯,此刻阴沉着一张脸,不是姚熹又会是谁呢?
姚崇华立即下了马车,冲他恭敬地一揖:“部校大人!”
姚熹飞身下马,把手中的马鞭丢给一旁的守卫,看了姚崇华一眼:“跟我来!”
姚崇华看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姚熹现在情绪不好,自己莫不是要被殃及了吧,只是,他已经开口了,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督军府,内心忐忑得很。
姚氏尚,即便姚崇华是武官,他向来也是一副官的打扮。
士历来讲究风雅,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姚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恨不得随时能抽刀砍人,这下,姚崇华的心就更七上八下了。
砰!
姚熹一把解下腰间的佩剑放置在刀剑架上,那动作似带着怒火一般。
姚崇华小心翼翼地上前,拿出那个装着方子的匣子:“南初虽说是姜氏女,也不忍见我们姚氏族人被毒液所伤,听了您的要求,立刻就写了方子让我送来。”
看到那个匣子,姚熹的面色总算好了一些,他接过匣子,在首座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姚崇华惴惴不安地坐下,现在倒不知道如何提售盐的事情了。
姚熹拿出方子瞧了瞧,眉眼满意地舒展开来:“既然方子你已经送来了,今日晨间我同你说的事情自然也作数,不论如何,曲长的位置我会替思廉保留。”
姚崇华一惊,差点就坐不住了,立马摇头摆手了:“不必了!”
姚熹抬眼看着他,眉目有些冷:“嗯?”
姚崇华的心漏跳了一拍,姚熹毕竟是姚氏的部校大人,掌一城兵马,虽说他向来都是士打扮,但是部校的位置却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他可不是一个真的士:“这个我与思廉商议了一番,他如今失了右臂,若要练成左手剑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想着曲长之位肩负重任,应当择能者居之。”
姚熹微微抬眉:“哦?他要辞去曲长之位?”
“正是!”姚崇华暗自呼出一口气。
姚熹的手指在匣子上敲了敲,若有所思,目光扫了姚崇华一眼:“若是思廉不要这曲长之位,我把他调到衙门里去?”
调去衙门,那就是去做官了。
武官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官的战场不见得有战火,但是血却流得一点都不少,姚思廉这个性子,若是入了衙门,估计都能死上几百回了。
姚崇华犹豫了一会,这才开口:“思廉如今已经是残躯之人,出仕已然不合适。您也知道,我的女婿出自姜氏,如今也谋了官职,家中的生意就顾及不了了。”
“思廉想从商?”
姚崇华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家女婿是粮商吧,若是思廉要开粮庄也不错。”姚熹爽快地应道:“粮庄的我会让人送到府上。”
“不是,不是,是要开盐庄。”姚崇华搓了搓手:“要写我那外孙的名字,这方子毕竟是她的,虽说我是她的外祖,但是也不能越俎代庖。”
说起姚崇华的这个外孙,姚熹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这次龙尾山上,若不是你这外孙,思廉难以死里逃生,不过,你这外孙也才三岁的模样,才智却如此过人,非凡人之姿啊。”
姚崇华心里咯噔一下,外人的称赞有可能是称赞,更多的是别有居心,他斟酌了一会说道:“这丫头自出生起就流落荒渊,好不容易得了姬氏两个小儿帮助才归得家中,荒渊那种地方,人只有和豺狼虎豹一样狠戾,才有活路。大人觉得她才智过人,我只心疼她小小年纪受尽了磨难,倒希望她如寻常孩童一样,摆弄衣裳首饰罢了。”
姚熹淡淡一笑,似是意有所指:“这盐庄的我可以发给你这外孙,如今城中盐巴急缺,若是多一家盐庄,也能缓解压力,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珠玉在怀,怀璧其罪!”
果然这姚熹话中有话,姚崇华如脑袋上悬着一把刀似的:“大人何意?可是这生意做不得?”
姚熹摇了摇头:“生意倒是不打紧,一个盐庄而已,难不成我姚氏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只是”
姚崇华的心一直悬着,紧紧地盯着他。
“我刚从玉带巷回来。”
姚氏族长居玉带巷。
姚崇华不明所以。
姚熹无奈,只能明说:“族长要替幼子结亲!”
姚崇华大惊:“族长的幼子不是已经下葬半年了吗?为何要此时结亲?结阴亲?”
姚熹点了点头。
“择亲的今日就会下放各处,同族不能通婚,周边几个氏族都会接到消息,聘礼是半座龙尾山!”
半座龙尾山,那就是半座金山,即便姚氏族长的幼子已经下葬了半年,那些趋利之人也会趋之若鹜。
姚崇华却眉头微皱:“这龙尾山何时成了族长的私产了?”
这也是今日姚熹为何如此气愤的原因,族长这是以公产谋私利,但是他也没办法:“氏神谁都不见,族中一应事宜全部交由族长,我等也只能听命行事!”
姚崇华冲姚熹一拱手:“多谢大人提醒,我那女婿虽然不成器,到底是姜讳之孙,虽比不上他祖辈曾经的富豪,也是衣食无忧,断然做不出卖儿卖女的事情。”
姚熹微微颔首:“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