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坡,赵炳林家。
赵炳林他娘在堂屋里揉面粉,炳林媳妇儿抡着两把生铁菜刀,在厨房里剁肉馅儿。
他爹赵老蔫歪着脑袋叼着烟,那烟卷儿马上就要烧到根,长长的烟灰打着卷,好像被开水烫死的蜈蚣。
因为烟雾熏眼睛的缘故,赵老蔫儿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眯成一道线,对着手里的木头瞄了一下。
抡起斧子好一通劈,完成了手里的粽角榫。
看得大力媳妇儿目瞪口呆,支棱着两只巴掌,不知道往哪里拍。
“牛啊老蔫爷爷,燕京城的故宫不会是您老人家建的吧?”
任小蕊夸张地叫了起来。
赵老蔫把斧子砍到树根上,重新摸了根香烟,就着嘴里即将熄灭的烟屁股点。
他吧嗒吧嗒喷出两口烟雾,习惯性的眯缝住眼睛。
“皇帝喊了,老蔫爷爷忙着生儿子,没空去。”
“臭不要脸的老不死,你就吹吧,吹死人不偿命。”
炳林他娘在堂屋里骂人。
任小蕊却是兴奋不已,抱着那只粽角榫,直夸赵老蔫本事大。
“呵呵呵,我爹就这样,喜欢吹点小牛。”
赵炳林往紫砂壶里倒满水,摁住壶盖上的小孔,来回涮了一下,把水倒掉,开始正式沏茶。
“这可不是小牛,老爷子牛逼克拉斯。”
范小柱早就看傻了眼。
短短一根烟的工夫,赵老蔫做好了一只精美绝伦的粽角榫。
全程没用尺,就凭一把斧头,和一棵随时
准备丢进灶膛里当劈柴烧的老树根。
“那也不至于,你要是看到我爹做的微型四合院,那才真叫绝。”
在范小柱的热切要求下,赵老蔫取来钥匙,认认真真往钥匙上哈了口气,撩起衣服擦了擦,打开院子西北角的一处青砖房。
他很在乎手里的钥匙,好像呵护吃奶的婴儿。
进入屋子的一瞬间,所有人震惊不已。
这是人工做出来的吗?
鬼斧神工,开阖有序。
青墙灰瓦,鳞次栉比,一座目字型的三进四合院微型浓缩景观,出现在人工小山谷里。
那山谷,用泥巴和青苔堆成。
苍峦叠翠,三面环山,前面一条玉带似的小河蜿蜒而过。
象一把天然的太师椅。
所谓背山面水,正是这样的格局。
细看那屋子:红漆双开大宅门,锃亮的门钹,雕梁画栋,气宇非凡。
青石大照壁,精雕苍龙出海。两边回廊幽深,仿吴都园林的漏花窗,隐隐有金风来袭。
院落宽敞,庭院中莳花置石。
石榴花开,多子多福;海棠垂丝,富贵吉祥。
紫陶大缸养着几尾金鱼,鱼戏莲叶间,悠闲自得。
后花园飞瀑流泉,仿冠云峰的太湖石一枝独秀,歪脖树下闭着眼睛哼小曲的老人,摇着芭蕉扇,栩栩如生。
追逐嬉戏的顽童,从假山后面露出半颗小脑袋,小黑狗把他手里的肉饼叼走了浑然不觉。
“牛,这是老爷子做的?”
范小柱大惊。
“呵
呵,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赵老蔫盘着钥匙,坐到屋角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随便说了一句。
赵炳林介绍说,他爹年轻时做木匠,领着工程队在吴都做仿古修复工程。
工程做好了,该死的老板卷款私逃,工人们拿不到工资,害得他爹还了二十八年债。
“你说巧不巧?当年我爹遇到的事情,二十年后被我再来一遍。骂了个皮,要不是坤才帮忙,老子到现在还在还债。”
说到动情处,赵炳林拍着微型景观外面的木栅栏,当着任小蕊和大力媳妇儿的面爆粗口。
被他爹赵老蔫一把拽回去,害怕他敲烂了他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