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和祖法古一道返回金墉城,与陈山提,小德子,小枣等人见面后自是有一番嘘寒问暖。莫小丰心里有事,只简略地讲述了这两天的遭遇,便屏退众人,独自躺在床上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依照祖法古的建言,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在金墉城待着,尽量避免再与唐双举,封元量这些洛阳当地的官员有直接接触。所有和查案,找人有关的事宜一概交由祖法古出面,督促唐双举去办。
尽管莫小丰心里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因御史莫小丰的出现引发南道官吏对贺嵩来洛劳军意图的种种猜测,有利于他顺利完成使命。然而,一想到两起案件都是刚刚有了一点儿线索,自己只能无所事事地困坐金墉城里,每天通过祖法古的汇报来获知案件的进展情况,他总有种隔靴搔痒,难以畅快的感觉。
莫小丰烦躁地翻了个身,一样物件从他的袍袖里滑落出来,刚好掉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抬起手,封羽衣的梅花香囊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她应该不叫封羽衣!
封元量在拒绝他时还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讯息:"莫御史要找的那个女子下官虽未见过,但应当是位冒名的,并非舍侄。”
“封兄既然未与那女子见面,又是凭什么断定她是冒名的呢?”吃惊之余,祖法古向封元量问道。
“因为数天前下官才接到家兄的一封信,信中提及舍侄羽衣不慎跌折了一条腿,需卧床静养百日方可痊愈。如今距家兄写信之日不过半月,羽衣怎能千里跋涉,忽然来到了洛阳呢?"
祖法古微微领首道:“怪不得封兄对查找那女子不甚在意,原来如此呀!不过,尚有一事需要封兄相助,还望莫要推辞。"
封元量望了莫小丰一眼,主动说道:“祖兄可是欲将那婢女紫苏安置在封某处?封某愿意暂时收留此女,并相机探问其主仆二人的真实姓名。”
“紫苏技出少林,且于在下有恩,决非歹人,请大令善待她。”封元量离开前,不商当着莫小丰和祖法古的面儿恳求他道。
手握香囊,回想着不久前得知的真相,莫小丰陷入了沉思:此女子究竟是谁呢?她为何要冒充封羽衣?来洛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莫小丰再不踏出金墉城半步,整日在城中陪着小德子下棋闲谈,与陈山提等一干护卫习练拳脚,浑然忘记了查案,找人的事。
他这里一没了动静,反倒使得唐双举和户行俭心里没了底。两人排着班轮流到金墉城来向钦使太原公请安,问候,每趟总要借机单独见莫小丰一面儿,随时向他汇报杨待封一案的进展情况,并试探他对案子的态度。
莫小丰则一改先前雷厉风行的作派,和二人打起了太极拳,无论二人怎么试探,都只管“嗯啊哈"地点头称是,除了明确告知二人自己并没有将杨待封一案的情况向太原公禀报外,再不肯说一句有份量的话了。
而实际上,他每晚都要听取祖法古关于两起案件的详细汇报,两人时常商讨案情至深夜时分。
首先获得进展的是杨待封一案。
第二天傍晚,祖法古返回金墉来向莫小丰禀报,在城南某处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多人辩认,应是穆怀堂的遗体。
蹊跷的是,在无头男尸不远处找到了一把上沾有血迹的短刀,经查,居然是何曾随身携带之物。
"根据仵作验尸的结果,穆怀堂被杀,也就是最近一两天的事。而何曾自从窥见杨待封被杀之后,始终不曾脱离众人的视线,当无行凶时间。用他的佩刀杀人,其用意只有一个:栽脏嫁祸。"祖法古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要嫁祸何曾?"莫小丰目光灼灼地问道。
"何曾不是有一份画过押的供词吗?主公以为是谁要嫁祸给他呢?"
"唐双举!果真是他的话,只怕何曾立时会有性命之忧。先生,是否应当派人将他接来金墉?"
祖法古摇头说道:"金墉乃钦使驻所,何曾一介商贾,不宜接来金墉。好在欲载脏给他的人希望是咱们顺着凶器这条线索挖出何曾,暂时还不会直接出面动他的。我已派人日夜在薪传堡守候,一旦发现有人要动何曾,随时会来禀报主公的。"
"唔。祖先生,照你这么说,穆怀堂应系唐双举派人所杀,他这么做,除了想要嫁祸于何曾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用意吗?"
“主公请想,穆怀堂原是西域胡商,时常往来于东西两朝之间,而据何曾亲眼所见,杨待封是被其属下刺杀于穆宅之中,并非如孙弥所说,是被刺于东厕之中,倘若穆怀堂一旦遭擒,供出他与杨待封之间做下的勾当,那么杨待封之死的真相不也呼之欲出了吗?”
“卑鄙!他们为了保全自身,竟然置邦国安危于不顾,颠倒黑白,恣意妄为,真真该杀也!”莫小丰气得一拍几案,咬牙怒骂道。
"唉,对错往往始于人的一念之间呀!”祖法古也叹息一声,转而谈起了另一起案件,"关于查找封小姐的下落一事,目前两条途径均没有明显的进展:唐双举那边至今没有接到任何有关鲁福生行踪的报告;封元量迫于主公的施压,虽然指派程万顷率领军士对城东窑洞周围方圆数十里进行了仔细搜索,仍未能发现封小姐的去向。"
"紫苏那里呢?封元量有没有从她口中探问出什么来?"
"紫苏每天都坚持随程万顷出城搜索,返回宿处后往往倒头就睡,根本不给人向她探问消息的机会。主公,我想是否还当在常恭身上多下些功夫呀?"
"你怀疑常恭还有事情没说?"莫小丰闪了一眼祖法古,问道。
“目前关于鲁福生所有有用的线索,包括他在两年前受官府招募,在羊汤铺做伙计期间和人搭伙私贩柴炭,还有发现封小姐遗落香囊的城东窑洞等等,都出自他的供述。主公对此不感到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常恭与鲁福生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自然比别人更了解鲁福生啦。哦对了,与鲁福生合伙私贩柴炭的那人找到了吗?”
"没有。经查问,此人名叫郑九,也是位城安司的吏员,很可能是和鲁福生结伴逃窜的。主公,你有没有觉得,常恭与何曾不像是一伙的?"
"怎么说?”
"回想当日在伏戏山间遇刺的情形,首先跳下山来施以援手的唯有常恭一人,似乎并非奉何曾之命而为,此为其一;几天前,当主公讯问何曾时,又是常恭主动供出了鲁福生受官府招募,以及和人私贩柴炭等情形,虽说其本意似乎是为何曾开脱,可也不免置何曾于被动,尴尬的境地。吾观此人前后所为,决非与何曾同心,请主公留意。"
“莫非他也是别人安插在何曾身边的眼线?果真如此的话,祖先生,应当多加留意的不应是常恭,而是何曾!”莫小丰喃喃自语着,忽然心念一闪,拍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