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西南方位的两名灰衣人冷不防见莫小丰迎面冲来,赶忙挥刀阻挡,却被莫小丰眼疾手快,抢先出手叼住一人的手腕,横向一甩,只听那人尖叫一声,整个人仿佛一只陀螺似的,"嘀溜溜"滚向了同伴。
另一名灰衣人眼见同伴旋转着朝自己扑来,急忙撤刀闪避。莫小丰趁机从二人腾挪形成的空当处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向西跑去。
在城安司带队令史的喝令下,一队灰衣人尾随着追了下去。
其时尚早,南市还没开市,市场内除了少数提早上货的商户外,并没多少人。加之莫小丰地形不熟,有几次差点被追上,若非他膂力过人,每回都能挣脱对方的缠斗,恐怕逃不出南市就会再次落入城安司之手。
堪堪在空落落的市内巷道兜了大半个圈子,不经意间,莫小丰转入一条略微宽敞的巷子,打巷子另一边慢吞吞驶来五六辆驴车,驴车上层层累磊载的都是陶瓮陶缸。
莫小丰抬眼看见驴车,心中暗叫了声“惭愧",转身迈步迎着驴车跑去。
十几个灰衣人在后紧追不舍,其中有人冲驾驶驴车的汉子高声叫道:“抓住他!”
驾车的汉子才一愣神的空儿,莫小丰已经跑到车前,冲这汉子抱拳说声:"对不住了,所有损失可去金墉向太原公讨还。”扬起右掌,重重拍在了驴的后胯上。
那驴吃痛不禁,仰颈发出"欧啊欧啊"的嘶叫,不顾驾车汉孒的喝止,翻蹄撩掌,驮着一车的陶器向前狂奔起来。
打头的驴车猛然由缓行变成疾驰,搞得后面几头驾车的驴莫名其妙,纷纷效仿头驴,驾车飞奔起来。
驴车一路狂奔,颠怼得车上载的陶罐陶缸都散了捆,"叽哩咣当”地掉了一地,几乎将巷道整个铺满了。十几个灰衣人只得停止追击,纷纷避向街旁。
莫小丰趁机加紧脚步,径直朝西逃走。
南市的西角门专供市内的商户们进货所用,每天辰时准时开启,恰好给了莫小丰一个逃出南市的机会。他脚不点地地穿过西角门,又一口气跑出了一箭多地,才喘息着停下脚步。
回头望望并没有追兵,仰面辨别了下方向,莫小丰折身向北跑去。
才泡了一盏茶的工夫,忽然听到四面八方隐隐传来阵阵人声:"城安司的这帮废物真是没用,几十号人愣是看不住一个,还叫那小子逃出了南市。”
“那小子是从西边逃走的,为何不见人影啊?”
"奶奶个熊的,叫老子说,城安司的这帮杂碎就是成心放跑那小子的。”
吵叫之声分明就在他的周围!
莫小丰一时分辨不出对方的确切位置,只得就近躲进一道坊门,竖起耳朵倾听街面上的动静。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踵而至,紧接着有人问道:“看到人没有?”
另一个声音回答:"影影绰绰瞧见个人影朝这边来了,可能就藏在附近。”
“好,咱们索性在这一带搜一搜,不信他能飞上了天。”
莫小丰躲在坊门后听到此,心里暗暗叫苦道:原以为逃出南市就暂时安全了,没想到南市外也早设有埋伏,专候着要捉拿自己呢!
"哎,大白天的站在坊门后,你干吗的?”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质问声。原来是本坊的坊正巡查到此,看到一个陌生人鬼鬼祟祟地猫在坊门内,行迹甚是可疑,故而发问。
莫小丰眼看着藏不住了,索性把心一横,瞅准斜刺里向北的一条小道,陡地窜出,撒腿就跑。
坊门外是身穿黑衣的除奸曹的几名吏员,冷不丁发现坊门内窜出一人,略微一怔之后都兴奋地挥舞刀剑,大呼小叫着追了过去。
莫小丰玩了命地跑了一阵子,面前陡然一宽,出现了一条水道。他左右张望,瞅见左边不远处就是一座桥,遂转而朝桥上奔了过去。
这是一座通往洛阳北城的石拱桥,莫小丰前脚才踏上桥头,一行黑衣人就一字排开,挡住了他的去路。而这时,后面的追兵也迫近了。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莫小丰迫于无奈,只得紧咬牙关,冲前面拦路的黑衣人大喝一声:"闪开了。”挥动双拳,冲了上去。
除奸曹的吏员们大多没料到莫小丰会做困兽之斗,稍微迟疑之际,一人手中的钢刀已被对方劈手夺下,左劈右砍,登时杀得拦路的黑衣人疲于应付,连连后退。
"没用的东西,给我退在一旁。”正在这时,桥边突然有人沉声斥道。
黑衣人闻声,不约而同地往两旁退让,中间闪出一条通道来,身着一袭白袍的除奸参军户行俭从容站在了莫小丰面前。
此时,在莫小丰心里,早已认定户行俭和杨待封一样,都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所以并不搭话,挥刀便朝户行俭头顶砍去。
户行俭侧身避过这一刀,伸手欲叼莫小丰的手腕,莫小丰急忙撤刀为挑,直刺户行俭的手筋,两人见招拆招,斗在了一处。
可是,两人缠斗的时间稍稍一长,对于莫小丰来说,形势便急转直下,发生了不可逆的恶化:前后两股除奸曹的吏员汇合到一处,数十人将莫户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即便莫小丰胜得过户行俭,也万难从包围圈里逃脱了。
随着两人交手,照面的增多,户行俭越来越觉得莫小丰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终于,他回想起来了:两天前在司空衙署的议事厅里,当他向唐双举禀报钦使伏羲山遇刺的消息时,此人当时也在场。
这么说,他果真是太原公贺嵩的随员了!
有了这一发现,户行俭的心思变得活络了起来:此人能够在城安司众多人手的围捕下从南市逃出,如今看来,很有可能不是偶然呐!程百里那个老油吏会不会是不愿此人落到城安司手里而有意放他一马的呢?
户行俭也有他的讯息渠道,早就有人向他禀报,昨日杨待封从琼林院中带走的据说是一名御史,而面前正与他交手的这人身手又如此了得,分明不是等闲之辈呀!他要是落到自己手里,不等于捧了个烫手的山芋吗?
户行俭越想越觉得不可趟这趟浑水,暗地里便有了放走莫小丰的想法。
于是,他佯装将莫小丰逼向桥边一隅,有意大声吩咐手下道:“分几个人下去守着,小心他从水路逃窜。"
话音未落,就见莫小丰飞身跃上栏杆,纵身一跳,像只大鸟似地坠向了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