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法古点头答道:“自然是见过的。若论辈份,她应当称呼我一声世叔。”
莫小丰兴奋得紧提了一把缰绳,青骢马陡地来了个急停,令他猝不及防,险些翻落马下。
他急忙放松了缰绳,双脚紧踩马蹬,坐稳身形,迫不及待地问道:“封羽衣相貌如何?她可是精通易容之术?"
祖法古被他唬了一跳,待见莫小丰在马背上重新坐稳了,方问道:“莫非在鹿台助您解围的就是封羽衣?"
旋即摇头道:“不对呀,据我所知,封羽衣虽遍览家中藏,熟谙各门派武技套路,可她自幼体弱多病,根本不会武术呀。"
“出手帮我们解围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侍女紫苏。我只问你,封羽衣相貌怎样?会不会用易容术?"
祖法古看着他,嘴角隐现暧昧的笑意,轻叹了口气,答道:"若论相貌,此女实在是平平。甚至,称其为丑也不为过。至于她会不会易容术嘛,我和她已多年未见,不大清楚。”
一丝淡淡的失望掠过莫小丰心头。他回忆着封羽衣撩开幂离时的情形,喃喃自语道:"难道那,就是她的真面目吗?"
这时,队列中有人手指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处,叫道:“兄弟们,快到龙门了!”
莫小丰回过神来,问祖法古道:“就要到龙门驿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您的意思是?”
他想了想,同祖法古商量道:“既然没有证据表明何曾和刺客是一伙的,不如先放他们回去,待派人查证了他的身份,住处再做处置不迟?"
祖法古在马背上略欠欠身,说道:"主公明见。还有一事要向主公禀报:刺客败逃之后,我曾邀何曾入洛接受封赏,被他婉拒后又提出以高价收购柴炭作为酬谢,据何曾说,这十几车柴炭事前已被他的东主订下了,不便转售。我趁机询问他是哪位东主,结果他说出的情况颇出乎意料。主公要派人查证何曾,不妨连他的东主也一并查查。”
“哦?什么情况?"
“这位东主名叫沈七襄。据何说,自从侯司空率军移驻洛阳,就将洛阳城内的柴炭生意统交由沈七襄一人来操办。其他人如未经沈七襄之手擅自运炭入洛贩卖,一旦被官府查到,轻则锁拿入狱,重则或许就丢了性命。”
莫小丰双眉一挑,问道:“这个沈七襄是侯司空的什么人?”
"蹊跷就蹊跷在这里。经我一再追问,何曾才肯说出他这位东主的出身。沈七襄原本只是洛阳城内的一个浮浪少年,平日凭借一副灵牙利齿和些许小聪明,以充做牙子居间替人撮合买卖为生,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就攀结上了侯司空,一人独搅下整个洛阳城的柴炭营生,短短一两年里,便俨然成了洛阳城中屈指可数的富户。"
莫小丰也觉得沈七襄的骤然发迹有点儿不可思议,便点头应允道:“要着重查查侯鉴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沈七襄。嗯,方才我向常巩询问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跑来几百里外的伏义山伐木时,他说洛阳附近已无大木可伐,你觉得属实吗?”
“这有可能是实情。洛阳人口繁茂,所需柴炭数目原本就十分巨大,且近二十年来屡经战火,人马耗费无数,我在并州任职时就听说,如今洛阳所需柴炭大半要通过与南朝贸易方能勉强供应了。”
"果真如此的话,嗯,我想,在查证何曾等人身份,居处的同时,还要着重查查沈七襄为何会受到侯鉴的青睐,单独包揽下整座洛阳城的柴炭营生,你以为呢?”莫小丰沉吟着说道。
祖法古听他这话的意思,分明要把查访沈七襄的差使交给自己去做,因想到自己日后要做为一根“明桩"长期在洛阳与侯鉴打交道,倘若初来乍到便查访侯鉴委重的商户,难保不会引起侯览的反感,恐有性命之忧,但又不敢违拗莫小丰的命令,遂急中生智,岔开话题,问道:“前面就是龙门驿了吧。主公准备继续把御史扮下去吗?"
莫小丰经他提醒,抬头看去,却见前方一片灯火之中影影绰绰地站着几个人,似是驿站的吏员已在迎候着了,遂说道:“暂且如此吧。可以先放何曾等人走了。"
祖法古得了他的指示,便拔转马头,来向小德子请示道:“何曾等人恐不宜进入官驿,请太原公示下,可否命其暂回居处,再做酬赏。”
小德子知他是在传达莫小丰的指示,点点头,命护卫将何曾唤了来,告诉他可以自行离开了。
祖法古在旁笑着说道:“太原公是不会忘记尔等相助之惠的,来日如有所求,尽可到这城里度支衙署寻我就是。"
何曾躬身作揖,忙说:“不敢不敢。"
当他转身要离开时,祖法古忽然又道:“哎呀,你们这一出手,恐怕要得罪了那伙歹人吧。陈将军,请你派二十名军士,护送何先生回家吧,一定要送进家门哟。"
龙门驿的胡驿丞今天一早就接到邺都发来的塘报,得知了皇帝委派当朝丞相,渤海王贺浑的次子一司州刺史,京几大都督,太原公贺嵩前来洛阳劳军的消息,他越想越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一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没听说过京都大尹远离京城,作为皇帝的钦使专程慰劳地方的。因此,接到塘报后,他立马亲自入城来向司空长史,洛阳守唐双举禀报消息,并委婉地提醒他,此次能否特事特办,允准贺嵩一行随到随入城,由唐双举亲自出面接待。
唐双举却摇着头对他说道:"司空若在,自当亲自出城迎接钦使的,可是。。。这样吧,你还按司空镇洛后立下的规矩,先安置太原公于驿内住下,尔后速来报我。”
胡驿丞咧了咧嘴,原想向唐双举诉些苦的:他执掌的龙门驿虽说是座大驿,可前后只有两进院子,以往安置些南来北往的军将,吏员尚可,倘要迎接如贺嵩般身份尊贵的钦使,就难保不出纰漏了。可是,他品秩低微,今天能蒙唐双举亲自接见已属侥幸,此时哪敢再违拗他的意思呢?
幸幸地退出议事厅,胡驿丞一眼瞅见自己当伍长时的伍卒,如今已是司空府亲卫什长的谷小乙打斜刺里走了过来,忙叫住他,问道:“小乙,你知道司空是何时离洛外出的吗?"
“嗯,大约是昨日午后吧。哎,老胡,今天怎么有事进城来了?待会儿我换了班,咱俩去喝两杯呗。"谷小乙大咧咧地说道。
胡驿丞以自己有公务,需马上返回驿站为由谢绝了他的邀请,在出城的路上暗自估算了一下贺嵩的行程,心里不禁疑惑道:难道侯司空昨日就得知了贺嵩离邺来洛劳军的消息,这是有意避而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