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要求生,只有一条路可走:今日须配合我将纵火之人缉拿归案。明白吗?”祖法古对崔昂的异常反应视若无睹,依然板着脸对丁驿丞说道。
“明白,明白。要小的怎样配合,您吩咐便是。"
“你立即出去,会同罗旅帅将日常在内院当差的军士及驿吏一个不落地集中到院内,听候问话。如果发现有人未到,即刻来报。”
“小的遵命。"丁驿丞答应一声,冲莫小丰嗑了两个响头,爬起身出房集合人去了。
他才一离开,崔昂就压低声音说道:“姓罗的旅帅有重大纵火嫌疑。"
“因为他原是咸阳王府的亲卫吗?"莫小丰猜测着问道。
“正是。事已至此,崔某也无须隐瞒二位了。”崔昂迈步凑近莫,祖二人,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在定州,崔某意外访得西朝国主写给咸阳王的一份亲笔诏,尚未甄别是真是假,今日在此便被人潜入房中纵火焚毁了。而首先发现房中失火的恰恰又是曾为咸阳王亲卫的罗旅帅。这是不是太过凑巧了呢?”
“崔中尉既是微服巡访,像西朝国主诏这样的机密之物是如何被你访得的呢?"莫小丰随即反问道。
“如今回想起来,此事颇有蹊跷之处。"经莫小丰一问,崔昂沉吟着说道,"昨日在定州客栈之中,遇一胡商,酣醉之际向人夸说其此次东来,可求一大利是,若得,则余生衣食无忧矣。因疑心这胡商是西朝派来刺探消息的谍候,崔某便命随行护卫潜入其寝内,悄悄搜检了他的行囊,结果就查到了西朝国主写给咸阳王的诏。”
莫小丰张了张嘴,本想追问诏的具体内容,可话到嘴边,心念一转,改口问道:“崔中尉为何不命护卫将那胡商捉至定州衙署,讯问出个究竟?”
“仅凭一编真假难辨的竹简,尚不能坐实胡商是西朝遣来的密使。当时,崔某思虑,如能查访出胡商欲将诏送往何处,交与何人,便可印证此事虚实。于是,随即仿写了一份诏,悄悄送还至胡商房中,并命护卫暗地监视,跟踪胡商。崔某则携诏原本即刻启程,回京来向大将军禀报。"崔昂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想是胡商或与其勾连之人很快就发觉诏被调了包,这才唆使同党纵火焚毁了证物。只是如此一来,反倒证实了诏是真非假。”
祖法古静静地听罢崔昂的讲述,微微摇着头,喃喃自语道:“看来,须得要个活口才行啊!"
莫小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祖法古突然转身,一把推开房门,径自走了出去。
院子里,丁驿丞和罗旅帅已将驿吏,军士们召集来,列队等候着了。
祖法古独自在廊下站定,冷冷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院内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了。
他先是挥手招呼分站在队首的丁驿丞,罗旅帅站到自己身边来,尔后缓缓说道:“尔等大概已经听说了,有人意图起逆造反,谋害朝廷重臣。"
此言一出,即连还在客房中的莫小丰,崔昂二人都不禁脸色一变。
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祖法古又抛出了更加惊人的猛料:"据太原公及祖某初步勘察,现可断定,起逆之人就在尔等之中。"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继而张皇四顾,唯恐凶手就站在自己身边。
“无须慌张,逆犯不过一二人而已。尔等既为太原公麾下,祖某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忠于朝廷的。"祖法古回头盯了丁驿丞和罗旅帅一眼,说道,“只是,今日若不能将凶犯查明,缉拿到案,依律,尔等都免不了要担些责任的。”
丁驿丞身为众吏之长,且方才已先受过一通警告,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众人道:“丁某自问平日从未亏待过大伙,要是哪位兄弟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求求你,主动承认了吧,不要连累大伙。"
驿吏队中随即有人附和道:“驿丞说得是呀,咱们都是有家口的人,可禁不起牵连哪。有种犯事,就要有胆承当。是谁做的,快站出来吧。”
祖法古瞧瞧默不作声的军士们,冲身边的罗旅帅努努嘴,示意他也出面劝两句。
罗旅帅推脱不过,只得挥手唤过一名年轻的军士,冲他比划了一阵。
年轻军士先用手势向罗旅帅确认了他要说的意思,随后转向众军士说道:“旅帅说,如果是咱们的兄弟犯了事,不管是谁,只要肯主动承认,旅帅都情愿陪他到大理寺走一遭,用自己的性命保他不死。”
“旅帅仗义。"
“哪个小子做的好事,有种的,你就他妈的站出来!"
军士们登时叫嚷起来。
祖法古没想到罗旅帅会甘愿与纵火者共同承当罪责,眨了眨眼,抬手止住众人,放缓语气说道:"尔等不仅在此跟随驿丞,旅帅办差,更是太原公的麾下。太原公岂忍心将尔等尽皆绑缚有司治罪?这样吧,暂给尔等一刻钟的功夫。一刻钟内,如有人自首,或能揭告出行凶犯逆之人,则众人无罪,重赏首告者。否则的话,就别怪祖某无情了,在场众人皆与行凶者同罪!"
莫小丰原是要随祖法古出房来的,可刚一抬脚就被崔昂拦住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原公不妨暂在屋内听听,再视情形而动。"
他“嗯"了一声,迈步走到另一侧的窗边,隔着窗栅观察院子里的动态。
崔昂也跟了过来,低声说道:“或许杨遵不久就会赶到,他应该有办法查出潜藏在驿站的内鬼。”
“崔中尉何时离开的邺都?"
“半月前吧。"
“这就是了。杨司马正奉命查访一桩大案,连我都不清楚他的行踪,只怕是来不了了。"莫小丰心知崔昂信不过祖法古,盯着窗外,冷淡地说道。
崔昂没有追问杨遵奉命查的是什么案子,面色凝重地望向院内,陷入了沉思。
当听到祖法古威胁要治所有驿吏,军士的罪时,他不禁“呀"了一声,摇头说道:“这样只怕不成。。。”
莫小丰转头正欲问他为何这么说,就听窗外传来陈山提的声音:“祖参军,外院每个人都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好。陈将军,叫他们整装持刃进来吧。”祖法古狞笑一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