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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听每天五点半就要来公寓准备早饭,但他却不住在祁聿风的家里。
原因很简单,祁聿风的这套公寓是一室一厅,外加一个狭小的储物间。祁聿风亲自提过不让人睡沙发,路听瞬间理解,说自己那就去买个帐篷,住在楼顶。
“这样我早上五点钟醒,五点半就可以来你家!”路听认认真真琢磨买个什么样的帐篷比较合适住房顶。
祁聿风听到这个回答时,明显愣一下。他大概没料到路听对于“不让睡沙发”的理解是这个样子。路听真的去买了一顶帐篷,在十楼的顶层花园露台,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支开,搭建好。
路听给祁聿风看了他“朝五晚十”的迷彩小绿帐篷,还在等着祁聿风夸他聪明。
祁聿风努力吸了几口气,周围的温度突然又下降。路听很奇怪,这种“既能及时下来当保姆又不打扰主人的隐私生活”的模式难道不是很正解吗?为什么大舅哥似乎是有点生气了呢?
祁聿风按了按眉,良久,他丢给路听一句话:
“早上你要是来晚了做饭做迟了,我上班迟到了——”
“工资,一分都别想找我要!”
……
八月,津港城开始陷入满天暴雨之中。
路听兢兢业业给前大舅哥做“保姆”,早上伺候心情还不错的祁聿风,到了晚上又会伺候一个突然冷脸的祁家大公子。有钱人的一日三时都是变来变去的,他捋开心了祁聿风,拿到丰厚的钱,全部贴回给了林心懿。
沿海城市来了一个台风,尾巴却擦着心脏处的津港。狂风暴雨来临的前一天,祁聿风意外回家特别早。
路听还在纳闷祁聿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这样他准备饭都有些匆忙。吃了晚饭,路听收拾好厨房垃圾,出来厨房看到祁聿风还坐在餐桌前。
他这才发现,祁聿风今天没有回家就换衣服。
男人一身黑衬衣黑西裤坐在那里,端着一杯大麦茶。他低头悠悠喝茶,也不看一眼出来的路听。
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
“晚上让许林送你回你自己的公寓?”
路听拒绝,他自己的公寓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明早不做饭了?
祁聿风缓缓吹着大麦茶上的茶汤,一字一句,慢慢道,
“你不回自己的公寓,太晚离开的话,碰上大暴雨怎么办?”
路听理解为他要是太晚离开碰上大暴雨,再赖在祁聿风的公寓不走,会让祁聿风困扰。路听连忙举着垃圾跟祁聿风保证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今天加速收拾厨房打扫卫生,打扫完我就回帐篷!”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麻烦哥!”
祁聿风:“……”
祁聿风一下子就把手里的茶杯给重重摔在桌上,脸色很难看。路听慌慌张张跑回厨房,把刚刚准备分次往下扔的垃圾一股脑都扔进更大的垃圾袋里。他打包着垃圾袋,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祁聿风又生气了……
半夜,祁聿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没住过这么小的公寓,这些天都很晚才能入睡。今晚一直都睡不着,竖着耳朵,好似在等什么声音。
咔嚓——
轰!
天空骤然劈开一道闪电,窗帘外划过惨白的雷电光。祁聿风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到窗户边。外面果然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这种台风尾巴留下来的暴风雨,往往打雷只是小小的开幕式。
很快,楼下那狗屁不通的排水道就堵塞,马路边缘积了一汪汪雨水。
祁聿风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他想了半天,睁眼闭眼了好几次,脑海中总是幻视迷彩绿的帐篷被吹飞了,小小的人儿“哐当”给吹的缺胳膊少腿。
祁聿风还是起了床,换好鞋子就上了十层楼。这栋楼是个老工程,十楼边缘的逃生梯都已经挂上一串串流水,水帘洞一样往下哗啦哗啦。
祁聿风把伞往怀里一揣,爬着梯子就往楼顶上去。
爬出通天口,他猛地撑开伞。楼顶露天花园的视野非常灰暗,祁聿风沿着每栋都划分区域,一块一块找。好多露天晒太阳的遮阳伞都给吹散架了,白色花园躺椅也东倒西歪,脏兮兮浸泡在小腿高的积水之中。
“路听!路听!”
“路听——”
那露台实在是太大,祁聿风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正当他准备让许助理派架直升飞机来寻人时,突然狂风暴雨里——
一只脏兮兮迷彩绿的小帐篷,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只可怜的小帐篷啊,就那么被吹到了两桩蓄水箱的夹缝中央!帐篷的两边骨架还被吹折了,一边凹陷下去,一边冒出大头。雨水在蓄水箱顶部积存,储满了,“哗啦”全部倾倒,就往那帐篷里灌!
祁聿风差点气炸了!
他又气又着急,迈开长腿就奔跑了过去!他把帐篷给扯了出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几个钢杆给竖正!他将伞支在帐篷顶,不顾自己身上被雨淋湿,徒手撕开了那纠缠在一起的帐篷塑料。
帐篷里面早已进水,铺在上面的被褥湿答答粘成一团。祁聿风薅开被褥,从里面捞出那个快被泡粘糊了的小孩。路听紧闭双眼,呼吸近乎微弱。祁聿风喊了他两句,发现根本喊不醒他。
“路听!醒醒!路听!”
“……”
小孩浑身湿透了,乌发贴着脸。嘴唇苍白又泛紫,脸颊却浮着不正常的潮红!祁聿风搂了搂他打颤的身子,用手一摸他的额头——
甩开雨水,头顶烧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