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时光得以逆转

林声记得，事情发生的十日前，他和李念念应该是在一起的。

在H省博物馆，看了一场她期待良久的物展览。

但林声没想到会刚好卡在这个节点。在记忆中的场景重现时，他想，或许大千世界中，当真存在着冥冥天意。

眼前的场景逐渐从灰白色变得多彩。

脑海中的所有想法在看到熟悉身影的那刻全部停滞，目光追随着眼前的明媚鹅黄。

站在他眼前的人看到展柜旁的空隙向前走去。因着周围的悄然，声音有意的压到最低，尾声带着疑问。

可是无论多么细微，林声都能清晰的辨别出独属于她的音色，

她正问他，相不相信锦帛画中的飞升。

林声看向李念念所指的帛画。

依着不久前的记忆，不必细看，他也能清晰地知道上面的内容。帛画之上，记录的是墓主人飞升指引的过程。透明橱窗内顶部打下的灯影在底部汇聚折射，他的目光从耀眼的白光转移，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瞬间心悸。

光影之下，是鲜活、生动的她。此刻，她就在他的面前，笑着问他。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或许是太久没有等到后面的人如往常般的走近，李念念回头去看，对上的是一双怔愣痴迷的黑色眸子。

她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疑惑。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明缘由的，她忽然感觉自己胸腔处有一种压抑袭来。

“什么事情惹到了我们林大公子了呀！”

语气中的轻松，带着一分不可察觉的急迫。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林声，李念念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愧疚，这种莫名生出的感觉让她想立即掉驱散林声眼中这抹神色的。

“没什么。”

林声微微仰头，李念念的身高只比他的肩膀高出些许。稍稍仰首时，她看不到了他眼中神情。

模拟星空的暗色穹顶在顶部闪烁着点点亮光，林声看着一处光闪，将所有情绪压下。再低首对视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李念念熟悉的目有星芒的模样。

他抬起手来，在李念念头顶轻轻一敲，含着笑道，“傻子，我能有什么事情。”

“倒是你，”又眼眸上下一扫，携着悠长，“反而跟平常不大一样？”

“有事相求？”

若在平时，李念念确实是不会这么温柔哄人。

见眼前的人又玩起了跟以前一样的坏趣味，李念念只觉得好脾气给错了人。

“哼，下次你哭在我面前，我都不带理的。”

说着人向展馆外走去。

“半年没见，倒是越来越自恋了。”

林声跟在她后面走出去，最后一眼，落在那件帛画上的妇人飞升处，眸中光影交闪，最后掩于平静。

而在门口处的那个倩影已经站定，一束光自她上方直直打下。

鹅黄色的针织衫包裹住曼妙身姿，光影之下，似是暗夜中潜逃的萤火。此刻，她正盯着一处厅中的一处虚空出神。

林声走近她身侧时，她抬首，看着他。口罩顺应着指尖的动作，重新挂在耳后。面庞被遮了大半，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外面。

在这双清澈湖泊中，林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信。”

一个答案在这时脱口而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他笃定李念念懂得他回答的是什么。

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那个随口一提的问题，他说，他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在过去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林声始终抗拒着李念念离开的消息。未见尸骨，无一次告别，他没法相信，这个鲜活存在，一颦一笑都还清晰地存在在他脑海中的人，会突然离开。

而且，再不会回来。

他不相信，这个被所有人接受认定的事实。葬礼之上，林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一群人在背后说他凉薄。

“恋人去世，可他好像并不难过。”

葬礼结束，替李念念父母送离宾客时，他听到了这一句话。

那时候，他没什么感觉。因为，潜意识中竟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你不哭，也算是送她了。”

“她这么心软，你哭得厉害了，或许她走得也不放心。”

送完所有的宾客之后，站在他身边的洛晨浅留下了这句，随后大步离去，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不满。

那几天中，就连平日里最是沉着自持的他，都日日红着眼眶。

林声知道自己应该悲痛大哭的，无论是因着年少陪伴长大的情谊还是刚刚公之于众的爱恋，他都应该送好李念念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