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思念幻影

晦暗的天空，带着乌云席卷而至。寒凉的风裹着彻骨的冷穿过窗户边楞遗漏的窄窄缝隙，拐进京师大学第六附属医院主任医师洛清宇的办公室。

“初夏的天，怎么还这么冷。”

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絮叨着站起身，关上了半开的窗户。

路过门口，余光看到等候室中静坐着的四个人时，心中不由一沉。

惋惜之下，只能道一句“天意弄人。”

年少暗恋成真，刚刚相恋的第十日，男孩亲自将女孩送上了轮船。

两日后，轮船坠落，女孩遇难，至此天人永隔。

年轻医师想起昨日整理的病例档案，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外面的那四位的等候的家属。

他看向了紧闭着的白色木门，猜测着里面的光景，不知道洛清宇对林声的治疗是否顺利。

诊疗室内的窗户依旧半开，风从外面呼啸灌入，吹起夹板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个字。

李念念。

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两音三字，却又带着窥破天机般的巧合。

谁也解释不清楚，这三个字，是否生来就带着穷极一生的思念。

她，便是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恋人。

十一日前，他将她送上了穿越雷克海峡的轮船。

那之后，他与她再也不能相见。

洛清宇背对着白色木门，深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自己对面端坐着的年轻人。

将这张写满名字的纸张压最后面，露出来的一张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知情同意。

洛清宇将笔和两张知情同意一起顺着桌面推了过去。

“如果已经考虑清楚，请在上面签下你的名字”

“然后，我们便开始幻影治疗。”

话刚刚说出，对面的年轻人没有任何犹疑地拿起了笔，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林声。

洛清宇看着上面的字，字辨如人，顿笔、转折，错落安排无一处的处理不为上乘。十面周全却自然恰托，正如他这个人，皎皎君子，随月而生，天生的清贵雅正。

可，偏偏长情。

洛清宇平复心中情绪，眼镜片后的眸光瞬间又恢复了平和冷静。

他把两份知情同意一一收好，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外面的年轻医生，让他转交给等在外面的林声家属。

再次坐下来后，他开始了对林声幻影治疗前的最后一次告知。

“身为你的主治医师，我再次重申在幻影治疗中的禁忌。”

“时空长度为逝者离世前的十日，但是治疗过程随时可能结束。根据当下研究，请您在治疗过程中谨记以下一点。”

“林先生，”洛清宇神色郑重，声音不大，但分外有力，

“当患者意识到自己并不真实存在并有强烈的离开意识时，治疗过程就会强制停止，您的意识也会立刻回归现实。”

“而就当下的技术基础而言，幻影治疗仅有一次机会。”

最后的“仅有一次”四字踩在了林声的心尖。

林声的眼眸中的细弱光亮微微闪动，最后化作暗夜虚空中的一瞬星芒。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心意已决，摆动散去，只剩下清明于眸中闪烁。

林声张开双臂躺在了治疗椅上，眼角蕴出多日来的第一抹湿润，挂在眼角。

在林声闭上双目的那一刻，这一抹晶莹膨出。

洛清宇始终注意着林声的状态。

在看到林声少有的情绪波动的一刻，纵使他从医多年，听到过无数的动人故事，也很难不被动容。

但是他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按下键钮的一刻，玻璃隔间内的机器立即高速运转，无数簇微细的黄亮电波吸引交合。

十分钟后，一簇簇的耀眼电光绽开。

洛清宇心中挂着的大石中的一个在这个瞬间悄然落下。

机器正常运转，无论如何，都应算作一个不错的开始。

至于幻影治疗结果会不会达到预期。答案除了林声自己和那位离开人世间的姑娘外，没有人能给得出来。

学医二十年，洛清宇却越来越多的祈求上天。

愿天道垂怜，赐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