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之下的轮廓清俊凌冽,但尚显稚嫩,不久前他还以一双漠然清濯的眸子,冷淡地仰过她。
此刻却变成了这样一副足够叫世上绝大多数人吓得肝胆俱裂的恶鬼模样。
他凝视着她,眼神里的暴虐恶意可怖又骇人。
云摇很确定——
若不是贯过他琵琶骨、又钉穿他脏腑的刻着符咒印的捆仙链,那此刻这几道禁制是困不住他的。
而即便这样,整座山也仿佛在他不顾身前森森白骨血肉淋漓的挣扎下,颤摇不已,好像下一刻就会崩塌殆尽。
云摇知道她最该转身离去。
就放任这恶鬼祸世——反正这里是魔域,之后察觉这里灵力剧动而赶来追杀的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便让他们为慕九天陪葬,正合心意。
云摇这样想着,召回奈何剑,她转过身。
身后光幕内。
显了恶鬼相的少年眼底,仅有的一丝清明摇摇欲坠,像是要跌进那片无边的血污凝成的黑暗里。
耳旁声音蛊惑未停,一如从前的十几年里,每个显相的夜。
‘放弃吧……’
‘痛不欲生只显得你愚蠢而已……’
‘你还没有明白吗?从头到尾,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真正愿意接受你,施舍你,可怜你……没有人会和你站在一起……’
‘没有一个人希望你活下去……’
‘你还在坚持什么……臣服吧……’
‘接受这力量……’
‘从此这世间一切忤逆你的,都将死去。’
禁制光幕里。
少年恶鬼慢慢伏地。
满是血污的指节一点点扣入山岩,他像是听不见血肉寸寸碎开、骨节根根崩裂的声音。
无法承受的痛楚席天卷地,要将他拖下深渊里。
下面万鬼尖啸,笑声如泣。
视野里,那道红衣只剩一抹,在山洞前的夜色盈盈间,好像下一刻就会消逝而去。
他早不该在意。
可为何还是在意?
少年合上了沉重无比的眼皮,就要放任自己沉沦进那片深渊里。
就在最后一丝清明消逝前。
像是幻觉,少年恶鬼听见了一道很低,很轻,也很温柔的乐声。
它穿过禁制光幕,拨过血污,落在他身上。
少年恶鬼睁开了眼。
山洞前。
摘了片叶子回来的云摇微蹙着眉,有些生疏地将叶子抿在唇间,吹起了一首仙域的安魂曲。
伏灵山这极为漫长的一夜终于度过去了。
云摇一夜未睡,在山洞外吹了几个时辰的曲子,终于在天明前,等到了消停的山洞内慢慢走出来那个换了一身崭新衣袍的少年。
“还好那天觉得你穿哪一件都好看,就多采买了两套,不然你今天只能穿我的长裙了。”云摇背对着他,不紧不慢道。
“……”
少年迎声望见的第一眼,便是初笼山间的晨光里,困倦的红衣女子懒洋洋地直起身,她活动着发僵的手腕,长垂的发尾迤逦下青墨色的光感。
而随她起身,裙边飘落下七八片碎开的叶子。
望着那些叶片,他耳边仿佛又回起听了一夜的曲子。
和她藏在慵懒下的艳丽张扬完全不同,舒缓,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