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消散,朦胧的夜色笼罩赤霞城,秦铭静坐房间中,看着过往的破碎画面由远而近,不断重组与凝实。
“原来你是李清虚。”秦铭看着画面中的羽衣少年,知晓了他的名字。
两人以前就认识,谈不上什么旧友,仅是点头之交。
“李家嫡系成员,有十分特殊的禀赋,别人想拜在方外之人的门下很难,他却非常契合那条路,被一位名震整片黑夜世界的老前辈看中,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秦铭皱眉,那位方外之地的老前辈似乎很难惹,千年世家都需要对他礼敬。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李清虚的身影,羽衣若仙,空明出尘,连手中那根紫莹莹的竹棍都有讲究,是出自福地的奇竹,曾承接过世外天光。
很快,此人的身影就淡去,更多的场景浮现,所有破碎的画面都重组了,一股脑地向他冲击而来。
除却一些小细节还有些朦胧,往昔主体的记忆都回来了,让秦铭不断揉太阳穴,缓解疲惫。
大量的画面与场景,从孩童时代到少年,那些过往的经历像是一重又一重浪涛向他拍击过来。
秦铭迅速吸收,消化,心情非常复杂,曾经的各种情绪影响到了他,如一片雾海要将他淹没。
他运转帛上的法,让自己静心,打破整片场景樊笼,挣脱出来,俯视着过往。
他要换个角度,来看曾经的自己,有些事情他心存疑惑,想以审视的心态看那往昔的经历。
“我是崔冲和,千年世家的嫡系。”秦铭通过往昔的记忆,先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昔日种种,仿佛化成微微泛黄的册,被他从满是尘埃的旧房间中找到,现在他重新打开。
秦铭翻开第一页,像是跨过斑驳的岁月,重回十几年前。
“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受苦了,记住,我是你七叔。”一个眉毛很浓、眼睛非常亮青年男子摸着他的头说道,露出和善的笑,牙齿很白,像是在发光。
秦铭对他十分熟悉,这是崔浩,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从小到大都和这位七叔走得很近。
他注视着前方,这就是他幼时最初的记忆。
“曾经走失过吗?”秦铭轻语,在那画面中,他最多也就三四岁,小衣服破烂,他希望能回忆起更多,但是做不到了。
一个正常人的记忆,最早也只是从三四岁开始。
他被人带着沐浴,换上干净的衣物,佩戴上美玉,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略有不安,但倔强的他似乎不想怯场,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无声地立在那里。
画面迅速翻篇,他住进崔家,有人教他识字,讲各种规矩,他用心地记下。
期间,他偷偷哭过,但不想别人看到。
“冲和,记住自己的名字,不要再忘记,来,我教你怎么写这些字。”有长辈亲自教他写字。
“冲和,过来,这是你的亲弟弟崔冲玄,将来你要保护好他,这是你最亲的人之一。”崔母出现。
她看起来很年轻,雍容华贵,面孔精致漂亮,发丝间插着一根流动金霞的翎羽,当作簪子使用,散发着蒙蒙的光辉,不似凡物。
她右手牵着的孩子很小,也就两岁多些,但看起来十分聪慧,一双眼睛乌溜溜,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比你小一岁半,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你是哥哥,要多照顾他。”崔母说道。
“好!”年近四岁的秦铭点头。
他在崔家住下,彻底习惯这里的生活。
崔父很严厉,且在府中很有威望,幼年时的秦铭见到他时,始终保持着安静。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和崔浩关系很近,因为这位七叔没有长辈的架子,有时会带着他去热闹的街头转悠,还带他一起骑着异兽在城外狂奔,也曾在夜晚带着他登上墨韵河的画舫。
为此七叔崔浩还被崔父训斥过。
蒙尘的岁月之再次翻篇,秦铭看着过往,见到了亲大哥崔冲霄,比自己足足大了八岁,虽然大哥还是一个少年,但已经非常成熟,稳重,颇有些像崔父。
只有见到幼小的秦铭时,崔冲霄眼中才有灿灿的光,露出些许少年的本应,笑着走来,仔细地打量他。
据说,崔冲霄拜在一位高人的门下,但具体在哪里,崔父不准人议论,更不得乱传出去,只知道这位大哥数年才能回来一趟。
由此也可以看出,崔父和崔母谨慎的性格,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晓长子崔冲霄拜了一位了不得的高人这件事。
而秦铭也是无意间听到他们小声谈论,才知道大哥应该拜在一个和神灵有关的古老道统中,并不是要去敬畏与观想神灵,该教气魄很大,想要降服那些特殊的“现象”与“地界”,化为己用,让自身成神。
每年春暖花开时,父母都会接到一封特殊的信,需要对照数本古来破译,很是慎重,似乎多重加密。
每到这个时候,就连最为严厉的崔父都会露出笑容,竟显得很温和与灿烂。
秦铭和弟弟崔冲玄都在怀疑,那是大哥的来信,才让他们如此开心。
崔冲玄还曾去偷信,想要看一看内容,结果根本不懂那些密语,他被崔父毒打了一顿,此后再也不敢触霉头。
崔家主脉有很多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实力皆深不可测,有些人踏足方外之地,常年都不不在族中。而走新生这条道路的一位老者,曾为了逗小辈,深吸一口气便将树上的一只四色雀给卷了过来。
这些老者对小辈或和善或严厉,都很重视对后辈的培养。
每当这些老者笑着打招呼,让秦铭喊他们为五爷、七爷时,他就会回想起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幼年模糊记忆中的一位爷爷,秦铭嚷着要找他。
“他远行了,已经去大虞国的皇都,以前练帛上的法快疯掉了,如今他‘排空做减’,要去找自己的路。”
“我想他了,想那位爷爷。”虽然已经适应崔府的生活,但秦铭还是忍不住眼圈发红,随后他便想要回那卷帛。
“不行,帛属于古物,不能随意翻动,很容易破损,你先将前几页练成再去看,只是……这很难练成了。”
从此之后,秦铭对练帛上的法很上心,认定了它,每天都在坚持练,风雨无阻。
他有很多堂兄弟堂姐妹,在此期间,少数人远去,被方外之人选中,走上了很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