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
铜板在长安夜里叮里咣啷的响着,寂静的街道被热闹的长信灯点,虽不能明如白昼,可另有一种静谧的繁华。
忽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将粉嫩桃瓣碾碎,被收入鞘中的刀剑肃杀之气震碎了柔和的夜风,搅乱了暖黄的灯影,也打乱了这样的静谧。
——是金吾卫。
长安城是天子脚下,自该防守森严,除了驻扎在郊外的五万骑兵外,城内也设有三千精兵,也就是此刻秦罗敷遇上的金吾卫们。
“唰——”
剑出鞘。
为首的儿郎是金吾卫里唯一一个侧身倚在马上的人,在长安略显窄小的街道里,他却是疏朗的。眉眼算不上精绝,只是胜在布局合理,身穿着锦绣白衣,瞧着是个读人,却在腰间佩戴了个令牌,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右侯卫。
此刻双眼似笑似非,居高临下地与秦罗敷对视。
身后是将近有一营队,乌泱泱,铁甲银剑的金吾卫们。
“宵禁后还在外面闲逛,恐怕不是长安人罢...”
“小娘子哪里来的?”那人如此道。
轻佻。
被他冒犯的美人却没能像他想象的一样。
没有强装镇定,也没有瑟瑟发抖。
美人有一双很是清高冷绝的眼眸,明明身处低位,却仿佛在俯视着让塞外诸王闻风丧胆的金吾卫。
这样的眼神,右侯卫很是不喜。
他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指屈在腰侧黑金暗花的粗剑上。
却听——
“想必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生将军,右侯卫,李承晚吧?”
秦罗敷缓缓开口道。
相隔几丈距离,她看不清对方身上的腰牌,但不妨她猜出这儿郎的身份。
李承晚——长安城里的风云人物,出身四大世家,及冠之前都是生一个,是青楼里薄幸的常客。又因为身形如洒落的竹,穿着白衣雅致至极,被推举为世家公子无双风流。
但秦罗敷能一个照面认出他,并不是因为这些真假参半的坊间闲谈。
而是因为这生将军的美名,实在是如雷贯耳。
李承晚二十岁那年,在宫宴上以笛挡剑,救下了被刺客围攻的老皇帝。龙心大悦,自此,赐他右侯卫一职,和三朝老臣威武将军一起掌管这名震天下的金吾卫。
自此,洒然的竹被权势的剑柄取代。
只是那一袭锦衣还是在黑压压的军队里格格不入,如同上好的美玉在夜里发出莹莹的光。
众所周知,生将军李承晚从不穿着铁衣,万年如一日的白色锦袍无端为他添上几分生人才有的温润。
才有了这样的美名。
将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和将军,两个词串到一起,就有了今夜轻佻的右侯卫李承晚。
他哂笑,摆手命身后的金吾卫收起出鞘的剑。
轻狂的眼眸一错不落地盯着秦罗敷,兴致盎然。
美玉有瑕,公子自矜。
李承晚性骄,喜听夸赞,不是什么难打听的秘密。
“怎知是我?”他问。
“我观小娘子牵着马,个头高挑,九州之中,独独只有青州女子善马而个高。既是青州来的,怎么会听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