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师走到林老太太身边,本是想先给她把脉看看。可林老太太却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嘴里带着三分嫌弃,七分气恼:“你能懂什么,你师父,还有回春堂的王郎中,他们来回给我看过多少次了,我这药也没少吃,银子也没少花,却都是好不上两天就又恢复原样!我看你们这些大夫啊郎中啊,就是最懂得坑人的,自个没本事,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却说是我老了,还跟我说老人的身体都这般,真是岂有此理!”
在普通人中,林老太太年纪不算小了,那些大夫和郎中说的也没错,老年人的身体,总会出点这样那样的毛病,能根治的少,凑合过的多。
就好似穿了几十年的衣衫,脱个线破个洞都是正常,要是几十年刷刷洗洗下来,还像新的一样,那就不可能是普通人,而是修仙者。
但即便是修仙者,寿元将尽的时候,身体也同样会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且那个时候,任何仙丹灵药都无用,因为那是天道规则。
林师师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林老太太的牢骚,心里则想起师尊为她祭出寿元……
林老太太可着脾气骂了一会后,心里终于舒坦些了,再看林师师,见她一直就安安静静候在一旁,挨了自己这一通呲,面上也没有露出不服不忿,或是想躲出去的情绪。
林老太太这才正眼看了看林师师,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自个这大孙女,好似比往日顺眼了些,便道:“你如今大了些,倒是比那两个小的懂事多了。”
那两个小的,指的是李氏的两闺女,也就是林师师的两堂妹,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年纪虽不大,但都能干活了,所以那两孩子在这个家,就是当小丫鬟使唤的,从七八岁开始,洗衣做饭,洒扫屋舍,养鸡喂鸭,伺候老人,一样都没落下。
林师师之所以能躲开这伺候人的命,一是因为一早这林家的两房就分家了;二是大房夫妇俩都挺疼爱小闺女,打小就让她读识字。后来这夫妇俩虽去得早,但她还有两位懂得护着她的兄长,一直到大兄突然病逝,二兄为了赚钱出门去后,大房这边的日子才急转直下。
林师师看着林老太太道:“不把脉也行,我给你扎几针试试,一会你就能去茅房了。”
林老太太嗤了一声,明显是不信她这话:“你一丫头片子,能懂什么针灸,是不是打量着把我扎坏了,然后你们一个个,就可以过上舒坦日子了,我告诉你,没门!”
林师师昨儿将陈玉娘从鬼门关那拉了回来,林老太太是知道的,但她觉得准是李氏说得夸张了。大孙女兴许是懂点医术,到底是在医馆待了好些年呢,自然不会什么都不懂,但怎么也不会比得上那些看了大半辈子病的老大夫。
而她这毛病,那些老大夫都没办法,林师师的能耐能比得上老大夫?
嗤,死丫头片子,心大的很啊。
林师师站在那,很是平静的看着林老太太:“你现在不是难受吗,我的针灸有用没用,你试过后便知,放心,扎不坏的,也不疼。”
这这话说得很是自然,没有特意哄着,也没有特意吹嘘,倒是叫林老太太那点逆反的心没处着落了。
这丫头,如今的性子,好似真比以前稳了许多。
林老太太不由再次打量起林师师,清晨的阳光自她背后落下,将她脸上的绒毛都照了出来,真年轻啊,大孙女继承了她爹娘的好相貌,特别是那双眼睛,最像她爹,清正又明亮。
林老太太忽然想起已经死了好多年的大儿子,埋在心里头的那点母子之情翻了出来,于是最后三分烦躁也退了下去,她默了默,才道:“那你就好好扎,扎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师师便让她躺下,然后打开针灸包,取出银针。
头针取双侧足运感区,针尖斜入,进一寸,快速捻动时,她自灵海内抽出一丝灵气,顺着银针渡入林老太太体内。
昨晚再次给陈玉娘疗伤时,她没有用完全部的灵气,如今灵海里还剩半滴。若这半滴灵气全都用在老太太身上,基本能保老太太未来五六年内,再无大便难的困扰,但林师师并不打算这么做,她只分出这半滴灵气的二十之一,冲刷老太太体内的淤堵之处,适当地调整这具老躯的阴阳平衡。
灵气入体后,林师师看了林老太太一眼,对方算是幸运的,若不是遇上她,这老太太不出半年就会中风。
这等年纪的老人,已是神弱身朽,多年大便秘结,肝肾阴虚,肝阳上亢,会慢慢形成气血不畅,腑气不通。如此恶性循环,进而窍闭神匿,神不导气,最终定是走向中风。到时若救治不及,或救治不利,至少是半身不遂。
片刻后,她再取针行提插泻法,入腹部大横,天枢等几处穴位。
林老太太躺下的时候,本就有点不情不愿,嘴里还想挑剔点什么,但当林师师第一针下来后,她立马闭上嘴巴。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的感觉,从那入针处,慢慢传遍她的五脏六腑,直至全身!
之前那焦躁的,见谁都想咒骂一通的烦躁心绪,竟一下被抚平了。
屋里的空气似乎也清新了几分,她甚至感觉到了风的流动,就连常年冰冷的膝盖,也变得暖洋洋起来。
片刻后,林师师收回银针。
林老太太却还躺在那,眉头全都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