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澂鱼这才得知,原来碧檀已经在相看人家了,也是,她比绛朱、青黛她们大着七八岁呢,若不是去西州呆了那么些年头,如今早就嫁人生子了。
于是姜澂鱼便从榻上起身,由着碧檀给她梳了头。梳完后,碧檀拿起今日刚得的那对碧玉簪簪在她头上,赞叹道:
“再好的金银玉石到了姑娘头上竟都成了点缀,姑娘真是戴什么都好看。”
绛朱端起一碗茶递给姜澂鱼,随口打趣道:“咱们姑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命里哪样也不缺,不论是金木水火土哪个五行年,也用不着戴这戴那,你说是吧,碧檀姐姐?”
惹得碧檀放下梳子又要来打她。一旁的青黛适时插话道:“有一样光不缺可不行,还得多多益善——”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碧檀没猜上来,追问道:“是哪样?”
绛朱鬼主意多,脑子也转得快,笑着抢答道:
“那肯定是水咯,因为‘鱼’离不开水呀!”
闻言众人都笑了,姜澂鱼嘴角也挂上了笑意,不过这时她脑中却突然飞速地闪过什么。
金木水火土?命里缺金的孩子都是怎么起名来着?
她突然想起以前听曹姑姑说过,她的儿子就是命里缺金,所以给他起了一个“鑫”字。
至于曹姑姑的夫家,好像是姓——
李?
李鑫!
姜澂鱼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该不会今日那家香铺的掌柜就是曹姑姑的儿子吧?!
她记得曹姑姑说过自己家里的事,因着丈夫整日出去喝酒赌钱、输了便回来对她动辄打骂的缘故,生下儿子一年后,曹姑姑实在不堪其扰,硬是舍了嫁妆同丈夫办了和离。
她带着孩子净身出户,因为奶水充沛身体也好,便被选做了萧妤的乳娘。
后来,她那原配丈夫见她过得滋润,硬是将儿子抢走了,还让她每月寄钱给他,不然儿子也别想好过。
不过所幸老天有眼,这样的糟心日子过了没多久,她那烂心肠的前夫就把自己喝死了。
她怕男人家里再来同她争抢孩子,便远远将儿子送走了,好像是送到了她兄长那让他帮忙抚养,她则留在府中继续做事。
而如今,一个王府管事姑姑的儿子,却来了玉京,还在玉京最繁华的街区拥有一家香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澂鱼心中暗忖道:看来有空她得再去会一会这位李掌柜。
这时,她听见绛朱又问她明日要穿什么衣服。
姜澂鱼隐去心中翻涌的思绪,“便穿今日新买的那套曳地广袖百褶裙吧。”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进宫,只要不出错就好,还是不要太张扬。
翌日天一亮,姜澂鱼便起身梳妆了。今日碧檀给她梳的是朝云近香髻,要将长发挽起盘高,只用两根玉簪插在发间,既素雅又好看。
然后绛朱又给她浅浅上了一层妆,细看镜中之人,当真是皓齿星眸,灿如春华。
收拾妥当之后姜澂鱼便去了孟氏的屋子。
孟氏也已经穿戴完毕,今日她穿的是一袭如意锦绣五彩祥云宫装,很是正式。
因着进宫的缘故,昨日孟氏便提前同崔老夫人说了,今日早饭便只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几样早食点心。简单吃了一点,孟氏便和女儿启程进宫。
静太妃话中虽说是一起吃午膳,但应邀之人可不能真的拖到饭点才去,那样是极失礼的。
况且进宫手续繁琐,到了宫门还要下轿步行很长一段路,要是宫里有提前安排轿辇还好,没有的话走过去也要一段时间。
进宫不能带丫鬟,孟氏就和女儿二人乘了车进宫。
到了宫门,姜澂鱼望着巍峨的宫殿,心中涌起一阵怅惘。
她还是又来了。进了宫,会遇见他吗?旧人相见,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不至于失态?
她的儿子,如今也该三岁了吧。他长的什么样子呢,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性格是活泼还是沉静?
自从重生以来,她常听旁边人说,当今陛下与先皇后鹣鲽情深,自先皇后亡故后,一直空置后宫,没有再娶。
可是,他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深情吗?
曹姑姑是她的乳母,相处二十年的人说背叛她就背叛她,还有什么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呢?
她的背叛是受谁指使?她的死难道真的和他有关?可如果是和他有关,他如今又为何不再娶?
那么多世家大族想把女儿嫁给他,当初那个幕僚的提议他难道就没考虑过?
总不是他还想着当年她的那些戏言吧。
她想起来,当年他手下的一个兵将因为妻子去世难过消沉了许久,大家都说那兵将是个痴情的,她亦是这样认为。
可没过几年,那位兵将就风风光光地又娶了一房妻室,再没有当年的颓态。
她心里既高兴那位兵将可以从悲痛中走出来,又为那个死去的女子感到心伤,因为她的丈夫已经决定好要把她忘了。
许是孕期不安的情绪作祟,那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她躺在他的怀里,捉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轻声问道:“陆从安(陆廷渊字从安),如果我死了,你会再娶吗?”
男人一手执卷,一手去捉她捣乱的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她一双柔荑中解救出来,但笑不语。
她失落地抱着他的腰,闷在他怀里好久都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