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问我:“你喜欢喝酒吗?”
“算不上喜欢。”杯子里的冰块撞击着杯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真是无厘头的对话,他去给客人调今天的第一杯螺丝起子。不是金酒加Rse牌青柠汁而是伏特加和汇源果汁的勾兑。
如你所见,酒吧老板是个社恐,他不喜欢和人说话,但他面对的是我,按常理来讲我只算半个正常人。
他不是害怕和陌生人讲话,而是不想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又不想被讨厌。
那天粉色的晚霞格外漂亮,六点钟的酒吧没有烟味和酒味,只有淡淡的清洁剂的味道。
老板鲜少地不在擦拭台面或者整理酒杯,他在写信。作为从小到大都被电子产品洗脑的人,属实无法接受这一行为。
到底是谁回到了上世纪。
“老板在写信?”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识趣地不在多问,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刻板又无趣的人,就算他杀人都会被感觉合情合理。
但我从来不会相信,一个刻板无趣的人会开一个酒吧。
“为什么要把店开到这里?”
老板挑眉,言语中有着苦涩又有些讽刺,反正那种调调很奇怪就对了。
“房租便宜,这么说吧,在这里开店就算一直亏损,这个酒吧只要我想开就永远不会倒闭。”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真是少见,看得出他很骄傲。有这样的底气也不赖。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成年人吧。”古典杯里的波本威士忌被他一饮而尽。
他是个调酒师却有着怪癖,他只喝基酒,从来不会给自己调酒喝。真他妈是个怪人。
“就算我没那么喜欢酒,但酒精也偶尔会成为我的全部。”这应该是一个酗酒者形容自己最委婉的方式了吧。
“酗酒?看不出来。”老板有些不可置信。
也难怪,我的彬彬有礼,一直是我引以为傲的东西。
“反正你会戒酒,你也会去上学的。”天知道他说这话时,比我自己发誓的时候都要笃定。
“也许吧。”我很喜欢这些带有可能意味的词汇,把他们从口中说出,会让我觉得舒适,相反我讨厌一切肯定或者否定的词汇。因为那些话只会让人难堪。
临近春节,熟客都习惯性地让他帮忙订整箱的啤酒或者饮料,一个酒吧硬生生地被他搞成了酒水批发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像调酒时一般,认真且耐心。
我无事可做就帮他搬箱子贴快递单号,那样我就可以免费地喝一天的酒,我笨拙地拿起摇杯摇晃,但总是不尽如人意,不是没有把鸡蛋摇匀,就是摇杯没有扣紧,酒水飞溅。
“瑕疵本就是常态。”老板从来不会浪费被我糟蹋的酒,他总是照单全收,独自喝掉。
这和他的性子真像,完美给予别人,残缺独属自己。哪怕是别人的瑕疵,他也不会过多苛责。
“你真无趣。”这是我对他的嘲讽。
“你要是觉得可惜就付酒钱,人菜瘾还大。”只是撇了一眼,就自顾自地做事情去了。
我当然不会付钱,我是个烂人,我喜欢占便宜。事实证明,所有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就算是哪些看起来轻松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