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被黄鹏护送着出门的时候,迎面正好看到保持着合格壁花形态的苏怡跟一脸苦大仇深喷嚏连连的窦英正走进院子。
窦英一看见黄鹂就委屈万分地叫道:“你今天怎么没去骑马?”
黄鹂翻了个白眼:“满地都是雪,你不心疼你家的马,我还心疼我家老白呢!”
窦英叫道:“你怎么给个红马起名叫老白?你会不会起名啊,额?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那个,你以后都不去骑马了么?”
黄鹂哼了一声:“我干嘛要告诉你?让开,我要出门!”
窦英叫道:“你不上课么?这个点儿出门干嘛啊?黄大哥你也不上课么?”
黄鹏笑了笑:“还没到时间,我一会儿回来上课。”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想笑,这窦英要说烦人是挺烦人的,不过也真是好糊弄,这不,才三两句话他就忘了一开始要问什么呢!也不知道武娘子那么精明个人儿,怎么就养出这么糊里糊涂的一个儿子。但仔细想想也难怪,武娘子确实能干,但是只怕能干的同时,也就确实没有时间管儿子了……一个寡妇能撑起一份家业不容易,不知不觉忽视了孩子也正常,母亲厉害,他不用操心,养成天真烂漫的性格再正常不过。可虽然他嘴欠,人品却实在不坏,确实就是家教好的缘故了,就算人情世故差些,人品的熏陶却没问题。
窦英听黄鹏说他一会儿回来上课,便也不追问了,倒是苏怡敏锐地主意到黄鹏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他心下有些惴惴:难道鹂娘不回来上课么?他虽然想到了问题,但毕竟不是窦英这样习惯信口开河的,心中有疑虑也没有问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黄鹏跟黄鹂出了门,然后听到窦英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跟她道歉?我还给她弄了套《汉》来赔罪呢!”
苏怡无奈地扭头看看窦英,叹了口气:“每次都是惹了人家再赔罪赔罪。你就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不惹黄姑娘生气?”
窦英挠头道:“我没想惹她生气啊!我就想跟她说说话,可是一开口就总是弄得她不开心,哎呀姑娘们可真麻烦!过去韩霜也是,动不动就生我的气……可是韩霜好歹好哄啊,我说几句好话她就不生气了。”
苏怡心说这不是废话么?韩霜喜欢你好不好!喜欢你当然惯着你,可人家黄鹂又不喜欢你,凭啥惯着你啊!可惜他心中就算有一万头神兽在咆哮,也不敢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以窦英的脾气,要真的信了韩霜喜欢他,还不得臭美半个月啊?也有可能会闹着非要回晋阳问问韩霜?又或者得意洋洋地跟黄鹂显派有个漂亮妹子喜欢他?啊啊啊实在猜不出他会干出什么事儿啊!额,没错,尽管苏怡是窦英的发小儿,可是很多时候他其实压根就摸不著窦英的脉门,这小子的g点实在没有规律,就如同他总是能在想要跟对方搞好关系的心态下莫名其妙地精准戳中对方的怒点一样,他完全搞不懂别人的怒点跟兴奋点有啥区别,而他本人的各种点儿也压根没有规律……额,算了,在窦英脑子长成个正常人的模样之前还是别跟他忒这个茬了。
窦英并不知道自己说句话的工夫,他的竹马小伙伴的脑内小剧场已经刷过了无数个场景,他还在一边走一边念叨:“那你说我是明天继续在巷子口等她啊,还是直接把拿过来送她?”
苏怡心说你什么都别干最安全了好么?啊呀,我身边为什么都是这种二货?爹,娘,你们当年真的没有抱错孩子?真的不是串门的时候把我跟窦英搞混了?我面对你们跟面对窦英的感觉真的是一样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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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鹏绕了小巷把黄鹂送到了陈举人那里,却并没有跟进去,刘先生的想法很实际,但他却不能那么干。自家恭敬一点不会讨人嫌,但太急功近利了就难看了。
黄鹂笑嘻嘻地跟哥哥在门口告别,她进去跟着陈举人学习,而黄鹏则慢吞吞地走回家里,开始他的考前集训。
黄鹂家里这边,刘先生并没有专门跟另外两个学生解释黄鹂不在的问题:开什么玩笑,他是老师呢,老师用得着跟学生解释什么?
黄鹏黄鹤还好,该读读,该认字认字,苏怡心里头有些沮丧,但他好歹也是经历过暴风骤雨的少年,虽然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有些夸张了,但平日里面对自家爹娘种种奇葩的举动,最好的发小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时间还要抽上五个时辰的日常……这点事儿,还真不至于让他的脸上表露出来什么。
相比该干嘛干嘛的黄家兄弟,脑内小剧场再丰富也不显露在脸上的苏怡,窦英可没法淡定了,他过来上课就是为了看妹子啊,不不,是在妹子的注视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怎么才跟妹子一起上了一节课,妹子就不来了,好容易熬完了一节课,跟黄家兄弟闻起来,才知道因为最近课程紧张先生没时间教黄鹂,黄鹂索性就不过来了。
嘴欠少年顿时彻底郁闷了,接下来的两节课都是蔫搭搭的。而这样的日子只是开始,痛苦的学习中,苏怡跟窦英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们要每天面对两个邻居家的孩子,还只有男孩子没有妹子…哦,这日子真是苦逼到死!
两个少年心中种种懊丧且不提,那边的黄鹂可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了!陈举人的水平不知道比刘先生高出多少去,随随便便一篇四里的普通典故,刘先生可能只是干巴巴地讲了释义,可到了陈举人这里,那必然会旁征博引带出一串的故事来,听着又有趣还涨知识。黄鹂本就生就一个好脑子,随便听听便能把故事里带出来的典故全都记个通透,学一篇章,往往就把一堆章都学会了。这样的学习方式可真比过去在刘先生那里干巴巴地内容有趣多了!其实陈举人也没当过老师,因材施教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所以会让人觉得她的课有意思,还是她的知识面光,口头表达能力也十分强,所以讲出来的东西就格外有趣了。
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年货,小孩子们则抓紧小年前最后一段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年前最后几天上课的日子,便在这种忙碌中一天一天渡过了。
学霸黄鹂每天早上教杨熙,白天去陈举人那里学习,晚上把她认为对考试有用的东西再转教给两个哥哥……唔,这可真是又充实又快乐啊!
黄鹏白天要听老师讲课晚上要听妹妹讲课回到房里还得让老婆念给他听:白天在老师那里上课的时间还好,自习时间简直苦不堪言,凡人们哪里知道他这高大上的阅读障碍症患者看有多不容易……唔,苏怡窦英你们不要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我这么专注地看着,并不是看的专心,而是在努力地把这些字往一起凑啊,妈蛋分来也还都认识,怎么凑在一起看起来就这么费劲儿呢?
黄鹤过去总是因为不刻苦被先生骂,而如今来了两个对照组,他在刘先生心里头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黄鹤再不认真,也不会把作业写得涂涂抹抹地一堆黑疙瘩交上来啊!人家只是写的有比黄鹂差罢了,字形还是不错的,也总是能按要求背的□□不离十。好吧,刘先生这会儿早忘了黄鹤当初把字写成草上飞,每次作业都要偷工减料的事儿了。黄鹤如今是考生,再加上屡屡被妹子刺激,如今比过去不知道刻苦了不知道多少倍。刘先生拿现在的他做差生标准来衡量苏怡跟窦英,这两位也真是冤死了!
其实苏怡跟窦英真的比过去刻苦多了,这俩家伙虽然不是刻苦学习的好孩子,但总归这次过来读还是跟过去混着玩不一样,两个人心里头其实都明白他们已经没多少时间玩闹了,尤其苏怡感触更深,被逼的背井离乡,父母渐渐老去,自家守着庞大的财富却并不敢展示什么,生怕被人盯上,读进学,考个举人提升自己的阶层,是当务之急:进士什么的,苏怡想都不敢想,反正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以他家的财力,只要他考中举人,砸也能砸出个实缺干干!窦英没有苏怡那么强烈的:“做官免得家产被抢走”的念头,他的动力来源一家庭状况:他父亲已经去世五年了,五年来武娘子一直把家里打理的很好,可是她的疲惫窦英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这年头,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谈何容易?。窦英看着乐天派,可说穿了,他其实是跟母亲相依为命的,他年纪渐大,又经历过孤儿寡母被界面上的流氓纠缠,被外婆家狼心狗肺的亲戚算计的事情……他虽然二,却也知道自己是该上进了。
几个或土豪或小康的家庭中的孩子各有烦恼地过着日子,而苦水罐子里泡大的杨熙则对目前的日子表示相当的满足。
杨熙在黄家呆了下来的时候,一开始他是处处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生怕被人嫌弃,十几天下来,发现黄家人都是挺好的人,连最喜欢吹毛求疵的钱氏都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心情也就轻松了下来,不再那么总是垂着头走路,说话声也大了不少。
杨熙虽然年纪小,却是看惯了人情冷暖长大的,各种的会看人脸色,也懂得怎么讨人喜欢。当然他不是那种只会说好话的,而是切实地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人才容易被别人接受。
他每天都早早的起床,跟黄鹂读会儿,就跑去厨房里给胡嫂子帮忙,吃过早饭之后便帮着打扫院子,劈柴火洗衣服。谁忙他都要帮一把,拉风箱刷碗扫院子是基础的,腊月里黄家连着几天大扫除,他是哪里忙就冲到哪里帮忙,扫墙刷灰喂马,还帮着胡嫂劈了半屋子的柴火备用。半个月下来,黄家的下人就没有不喜欢这孩子的,任谁提起他来脸上都带着笑。
几个主人更不用说了,钱氏这阵子不再提老杨不厚道的事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风调雨顺,想买个正经来路的的小厮也得百十两,可又哪里能保证这么懂事能干?黄老爷则是又欣慰又内疚:一方面这孩子有眼色能干,总算让他在老婆面前不那么理亏了,可另一方面这孩子太懂事儿,又让他心里发虚:怎么说也是老朋友的孩子,一直把人家当仆人用,也不是长事儿。
黄鹤黄鹤对杨熙态度也算不错,好人家的孩子都是有教养的,善良也是基本素质,明知道杨熙是杨老爷的儿子,家里出事儿才落到这个地步,又哪里忍心真把他当下人使唤?有时候给黄鹂买好吃的都要顺便给杨熙带一点呢!
黄鹂就更不要说了,她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平日里总是被家里人千娇百宠着,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关心家人,家里人也往往是打着哈哈说:“哎呀鹂娘真懂事!”却并不在意她到底干了什么,小孩子啊!谁在意小孩子能为自己干嘛?有心意就行了!
杨熙的出现填补了黄鹂满腔爱心无处撒的空白:她就给了杨熙几块糖,杨熙就感动的哭了一场。黄鹂是又心疼又满足,觉得这孩子太缺人爱了,嗯,他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该做个姐姐的样子,对他更好一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