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耗子

皮老太爷的长白山之旅就此告一段落了。

皮老太爷说，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罗师傅。

过了几年，他才从王明寄来的信中得知，罗师傅死了。

我跟老猫就问，那个老家伙是咋死的咧?

皮老太爷犹豫了一下，好像不大愿意说。

他最终受不住我和老猫的纠缠，说，自杀死的。

我和老猫于是又问，那个老家伙为啥要自杀咧?

皮老太爷说，六几年的时候，全国流行破四旧，说是破除咱大中国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化、旧风俗、旧习惯。罗师傅本是上海有名的道术士，却也被当作了思旧，家里被洗劫一空。

后来又闹 革，罗师傅被拉出去白天批斗，晚上挨打，他受不住痛苦，于是自杀了。

我和老猫那时候当然不知道 革是啥，只把它想象成一场大风，一场能把活人吹成鬼怪的大风。

我问，那您咋没事咧?

皮老太爷笑笑，说我咋可能没事，可我躲得快啊，老早就跑山里去了。

老猫惊讶地问，爷爷你在山里咋过活啊?

皮老太爷说，我本来也发愁，后来想起黑猫，就去找它，我在山里过了十来年，只有偶尔夜里，你奶奶才会来看我。好在村子里还有些人记着我当初为他们驱邪去灾的恩情，没有为难家里人。

听了这番话，年幼的我不禁对皮老太爷生出无限崇拜。在我看来，能在在山里活下去的一定是真正的男子汉，是大英雄。

“后来呢后来呢?”老猫问。

皮老太爷说， 革结束以后，我从山里面出来，后来全家搬去县城里，开了个小菜馆。

于是接下来，皮老太爷就给我们讲，他在县城里头开饭馆时，碰见的奇事了。

皮老太爷说，那时候开个菜馆可不容易，要没真手艺那是混不下去的。而更忌讳的是弄虚掺假，一旦被人发现，不仅店要被砸了，你在当地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最初我们请了个姓桂的厨子，是个老师傅，这人手艺还行，就是不大讲究，好几次被客人指责说菜里头有头发、沙子儿。更要命的是这人没多久又开始犯糊涂，做菜总容易忘放油盐，无奈之下咱家只好决定另找个厨子。

不过好厨子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为这事我急得夜里头都睡不着觉，有一天深夜，我在大街上溜达，忽然瞧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提着个布袋，行色匆匆在旁边小跑过去，经过我身边时还十分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看就知道这人心里有鬼，肯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时我忽然闻见一股子血腥味，这味道正是从那人身上传过来的。我立马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那人听见我这声暴喝，好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撒丫子就跑。我心想这人八成是犯了案，赶紧追上去。我们俩一个跑一个赶，都快从城东跑到城西了，那人终于是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你追我做什么?”那人一边喘着大气儿一边问我。

我就说:“我追你，你跑什么，莫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