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光并没有照到他们在黑暗之中的立足之地,所以周边任何东西都没有显现出来。其他人只能听见,而不是看见。吉尔努力地往沼泽怪的背上爬着。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他们听见它在那里嚷嚷着:“你犯不着把你的手插进我的眼睛里。”一会儿又说道,“你的脚也犯不着放进我的嘴巴里。”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这还差不多。”接着又说道,“好啦,我要抓住你的双腿啦。那样的话,你的双臂就可以自由地拤着上方,稳住你的身子。”
然后他们都抬起头往上看,很快,他们就借着顶上的光看见了吉尔脑袋的黑色轮廓。
“怎么样”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急切地喊道。
“这是个坑洞,”吉尔的声音叫道,“如果我能再高一点儿的话,就能爬出去了。”
“你通过那个洞看见什么啦”尤斯塔斯问道。
“什么都没有看见,”吉尔说道,“喂,普德格伦,放开我的双腿,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站在你的肩膀上,而不是坐在上面,我可以抓着洞口边缘稳住我自己的身体。”
他们听到她小心移动的声音。紧接着,在洞口那灰暗光线的映衬下,吉尔的大半个身子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事实上,她全身只有腰部以下还在下面,上半身已经爬了出去。
“喂”吉尔开口道。但是她突然叫了一声,中断了讲话,并不是那种很尖锐的叫声,听上去很像是她的嘴被捂住了,或者是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在那之后,她发觉自己又可以出声了,好像是在竭尽全力拼命喊叫着什么,但是他们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随后,在同一时刻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有那么一两秒钟整片光完全被挡住了;第二件事就是他们都同时听见了一阵双方扭打、苦苦挣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沼泽怪喘息的声音:“赶快,过来帮帮忙啊帮忙抓住她的腿,有人在拉她在那里不是,是在这里。啊,已经太迟了”
洞口又出现了,冷光也从洞口透了进来,现在又可以清楚地看见了。但是吉尔已经无影无踪了。
“吉尔吉尔”他们疯狂地叫喊道,但是没有任何回答。
“你为什么不抓住她的脚呢”尤斯塔斯气恼地说道。
“我不知道,尤斯塔斯,”普德格伦抱怨道,“我天生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我觉得不足为奇。命运是早已注定的,命里注定了波尔的死亡,就像命中注定了我要在哈方吃会说话的牡鹿。当然啦,那并不代表这件事不是我的过错。”
“这是我们所遭遇的最大的耻辱和悲痛,”王子说道,“我们把一位英勇的小姐送到了敌人的手上,而自己却留在安全的后方。”
“不要这样说了,殿下,”普德格伦说道,“我们并不是很安全,恐怕最后只会因饥饿而死在这个洞里。”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形是不是够小,能不能从吉尔出去的那个洞口爬出去。”尤斯塔斯问道。
吉尔的真正遭遇是这样的。她刚一把自己的脑袋伸出洞外,就发现自己正在俯瞰,就如同从楼上的一扇窗户往下看一般,而不是像从活板门往上方看。她之前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她的双眼没法儿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看清所有的东西,但是,眼前出现的也并非她很想要见到的阳光灿烂的世界。那里空气似乎冷得要命,光线则是苍白的蓝色,也有不少喧闹声持续响起,许多白色的物体在空中飞来飞去。
就是在那一刻,她朝着下方的普德格伦喊道,放开她的腿让她站在它的肩膀上。
当她站到普德格伦的肩膀上以后,她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也听得更清楚了。她听到的喧闹声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有节奏的顿足,另外一种是由四把小提琴、三支长笛和一只鼓演奏的乐曲。她同样也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她正从一道陡峭的山坡上的一个洞口往外看着,在她的下方距离水平的地面大约十四英尺。映入眼帘的一切景象都是白茫茫的。很多人在走来走去。紧接着,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些竟然是一些穿戴整齐、身材苗条的小羊怪。在它们身后,森林女神头上戴着花冠在轻盈地走动着。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看上去就好像是在随随便便地挪动着,但是随后,她就看出他们真的是在跳舞那是一种舞步和舞姿都非常复杂的舞蹈,你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领会。这时,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般震惊的是:她发现那苍白的、发青的光正是真正的月光,地面上白色的物体是真正的积雪。当然还有点点繁星在头顶上方黑色的寒冷夜空中向下凝视着。在这些舞者的后面,那些黑乎乎的高大的东西原来是树木。他们不仅仅是终于回到了地上世界,而且还出现在了纳尼亚的中心地带。吉尔欣喜欲狂,开心得快要晕过去了。啊,还有音乐狂野的音乐,节奏强烈轻快,然而也有一点儿怪诞,包含着正义的魔法,正如女巫的琴声充满了邪恶的魔法一样使她更加愉悦了。
这一切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说明,但是,当然啦,吉尔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看到了这些景象。吉尔几乎立刻回头冲着下面的人喊道:“喂没问题啦我们到外面了,我们到家啦”但是她只说出了一个“喂”字,就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原因是这样的:围在那群舞者周边转圈的是一群小矮人,所有的小矮人都穿着自己最为出色的服饰,多数是猩红色的衣服,衬着毛皮的兜帽,配以金色流苏和镶着皮毛的高筒靴。他们一边转圈,一边不断地扔出雪球这就是吉尔曾看到的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白色的东西。他们并不像英国那些傻小子可能会做的那样,对着跳舞的人乱扔一通,他们是在跳舞的过程中掷出雪球,音乐的节拍和掷出的时间完美结合,然后分毫不差地对准目标扔过去,如果所有的舞者都刚好是在恰当的时间站在恰当的位置上的话,就没有人会被击中。这就是所谓的大雪舞,在纳尼亚王国,每年适逢地上有积雪时,在这之后的第一个月光之夜都会跳这种舞。当然,这既是一种舞蹈也是一种游戏,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些舞者多少出点儿小差错,脸上就会挨上一个雪球,然后大家就一起哈哈大笑。一个优秀团队的舞者、小矮人和乐师配合得好的话,可以连续跳上几小时都不会有人挨雪球。碰到晴朗的夜晚,寒风习习,绵绵不绝的鼓声,猫头鹰呼呼的叫声,还有皎洁的月光,甚至让他们变得更狂野了,他们会一直跳到天亮。我希望你们能亲眼看见这种景象。
吉尔之所以刚开口说出“喂”就停住了,是因为在那一边的小矮人刚好掷出一个很大的雪球,穿过了舞者,不偏不倚地正好打进她的嘴巴。可是她完全不以为意,要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被二十个雪球打中也不能使她气馁。但是不管你感觉有多么开心幸福,你满嘴都是雪也无法开口说话。她费力地吐出很多雪之后,可以再次说话了。兴奋之余,她忘记了其他人还在下方的黑暗之中,在她的身后正翘首以盼,依然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她直接尽可能地从洞里探出身子,对着舞者们大声叫喊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我们被埋在小山里了,过来帮忙把我们挖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