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等多久马车才会到,奴才”女巫问道,声音像雷鸣一般。女巫一出现,安德鲁舅舅照镜子时所产生的所有可笑幻想一下子就都不见了,此时的他正浑身发抖地站在一旁。蕾蒂姨妈立刻站起身来,向屋子中央走去。
“安德鲁,我能问问这个年轻的女人是谁吗”蕾蒂姨妈冷冰冰地说。
“是一个很很重要的人,一个尊贵的外国人。”他吞吞吐吐地说。
“胡扯”
“你这个不要脸的,马上从我家离开,要不然我就报警了。”蕾蒂姨妈转向女巫说道。她十分看不惯女巫那裸露的肩膀,她认为女巫一定是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
“这个女人是谁奴才,给我跪下,不然我就毫不留情地将你毁灭。”简蒂丝说。
“女士,请不要在这幢房子里讲粗话。”蕾蒂姨妈说。
女巫身子向上一挺,安德鲁舅舅突然觉得,这女人似乎变得更加高大了。她口中念出灭绝咒,双眼冒出怒火,伸出手臂,做出了在恰恩王宫门前将门化成灰烬时的动作,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准儿那个女巫念叨的那些可怕的话也是英语,蕾蒂姨妈这么想。
她说:“不出我所料。这女人果然是喝醉了,醉得胡言乱语、口齿不清。”
女巫突然发现,她那种能在她的世界里把人变成灰烬的魔法,在我们这里毫无用处,此时的她应该感到无比恐惧,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慌张和沮丧,反而扑向了蕾蒂姨妈,抓住了她的脖子和膝盖,像抓起一个轻巧的玩具似的,将她举过头顶,扔向了屋子的另一头。还没等蕾蒂姨妈落地,女仆她觉得那天早上真是妙不可言,令人激动就把头探进来说:“先生,您要的马车已经到了。”
“奴才,快给我带路”女巫说。安德鲁舅舅嘴里嘟囔着“令人发指的暴力行径,必须抗议”等等的话,但简蒂丝瞪了他一眼之后,他就赶紧把嘴闭上了。她催促他马上离开客厅,走出房子。迪格雷往楼下走时,正好看见他们出去后的门关上了。
“该死,她要是在伦敦胡闹,还和安德鲁舅舅狼狈为奸,天晓得他们会闹出什么麻烦来。”他说。
“噢,迪格雷少爷,凯特利小姐可能受伤了。”女佣说她那天可高兴坏了。于是两人一起冲进客厅,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蕾蒂姨妈掉在了光溜溜地板上,或是地毯上,她肯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掉在了垫子上。而且,蕾蒂姨妈是个强壮的老人,就像那时大多数的姨妈一样。她吃了一些帮助提神的药,安静地休息了几分钟后说,没有大碍,只是有几处肿了。紧接着她便开始处理起事情来。
她对女仆说这个女人从来没碰到过今天这样的事情:“莎拉,快去报警,告诉警察有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人跑出来了。柯克夫人的午饭由我来照顾。”柯克夫人就是迪格雷的母亲。
在妈妈、迪格雷和蕾蒂姨妈都吃完午餐后,迪格雷就开始想办法了。
怎样才能把女巫弄回属于她的地方,也就是怎么才能尽快把她从我们这里赶出去呢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她在这幢房子里为所欲为,更不能让妈妈看到她。可以的话,也不能让她在伦敦城里横冲直撞。她“灭掉”蕾蒂姨妈时,迪格雷并不在场,但是他见识过被她毁坏的恰恩的宫门,知道她的魔力有多可怕,也知道她想统治我们的世界,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巫的魔法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变弱了。他想,女巫现在没准儿正在毁掉白金汉宫或议会大厦。甚至大批的警察已经化成一堆堆的灰烬了。然而,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些戒指就像磁铁一样,因此,只要在我碰到她的时候去摸我的黄戒指,她就会被我带回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里去。她在那里会不会又变得毫无还手之力是因为突然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拽出来而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那个地方对她不利呢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冒险一试。可我到底要去哪儿才能找到这个坏蛋呢不管去哪儿,蕾蒂姨妈都不会允许的,而且我全身只有两个便士。要是在伦敦城里满大街地找,肯定要花很多钱乘电车,何况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跟安德鲁舅舅在一起。”迪格雷想。
眼下,他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安德鲁舅舅和女巫自己回来。要是他们回来了,他必须立刻冲出去,在女巫还来不及踏进房子前就抓住她,然后戴上黄戒指。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像守老鼠洞一样寸步不离地盯着前门。于是,他走进餐厅,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把脸“贴”在了窗户上。那是个凸肚窗,不仅能看清整条街道,而且可以看见通向前门的台阶,任何经过前门的人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波莉现在在做什么呢”迪格雷心想。在漫长的一个半小时里,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别着急,让我来告诉你吧。当波莉穿着湿漉漉的鞋袜回家吃饭时,已经迟到了。她被询问干什么去了,她回答说自己和迪格雷柯克一起出去玩了。再追问下去,她说是在一片树林里的一个水潭里弄湿了脚。问她树林在哪儿,她说不清楚。再问她是不是在某个公园里,她乖乖地说可能是在一个公园里。因此,波莉的妈妈得出结论:波莉没经过允许,就擅自偷溜进伦敦某个她不知道的陌生公园里,还跳进水坑里去玩水。妈妈说波莉实在太顽皮了,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允许她再和“那个姓柯克的男孩”一起玩了。后来,波莉只吃了一些剩饭,就被赶到床上睡觉,要两小时以后才能下床。在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经常上演。
当迪格雷从餐室的窗户向外看时,波莉正躺在床上。他们俩都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要是我的话,我宁愿像波莉一样躺在床上等两小时。可是迪格雷呢每隔几分钟就会听到马车声、面包匠的货车声或者肉铺伙计走过街角的声音,就会以为是“她来了”,而结果往往令人失望。除了这些令人不安的声音外,只能听见钟声嘀嗒作响,就像过了好几个钟头那样煎熬、漫长。在头顶上方够不着的地方,一只大苍蝇嗡嗡地来回碰撞着玻璃窗户。这栋房子每到下午就会显得格外安静和乏味,而且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羊肉味。
在漫长的监视和守候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因为之后有件重要的事情和它有关,所以我要在这里提一下。一位女士来拜访迪格雷的妈妈,并带来了一瓶葡萄酒。因为餐室的门开着,所以迪格雷很容易就听到了大厅里蕾蒂姨妈和那位女士的对话。
“好可爱的葡萄啊这些葡萄对她的身体一定会有好处的。唉,可怜的小玛贝尔恐怕只有从年轻的土地上长出的果子才能治她的病。这个世界里任何东西对她的病都没有用。”这是蕾蒂姨妈的声音。后来她俩都降低声音说了很多话,但是迪格雷没有听到。
要是他前几天听到“年轻的土地”这个说法,他可能认为这只是蕾蒂姨妈随口说说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并不会引起他的兴趣,因为大人们常常这么说话。虽然现在他也这么认为,但他突然想起来,蕾蒂姨妈并不知道确实存在着别的世界,而迪格雷自己就去过其中的一个世界,也许一切皆有可能,也许在别的世界里真的会有一片“年轻的土地”,在那里,真的存在某种可以治好妈妈的病的果实噢
你能体会到想拥有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心情吗因为曾经无数次的失望,所以希望都美好得那么不真实,你都快向希望宣战了。此时的迪格雷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是想清除掉这个念头又是徒劳的,因为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这次是真的,也许真的存在。而且他还可以用魔法戒指去探寻每个水潭底下的世界,他可以找遍所有的世界。然后妈妈的身体就康复了。此时的他把等候女巫的事全都抛在了脑后,手已经伸向了放黄戒指的口袋,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究竟是什么是消防车吗不知道是谁家着火了。噢,我的天,是她来了”迪格雷在心里惊呼。
我不用说,你都知道“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