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志的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空地上,响起一阵抱怨。
“开春的时候,才让提前交了明年的租子,怎么才不到半年,又要征收后年的租了?”
“是啊。今年到现在还没下雨,眼看着没收成……”
“这是不要人活了啊,呜呜……”
嘈杂的人声中,有众人压抑不住愤怒,还有妇人孩子的哭声。
贺大志没动,只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村民。他身旁的衙役,则直接拔出佩刀,将村民喝斥住。里长站在一旁,面露难色。
佩刀闪着寒光,村民们立即收了声音,只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和孩子被捂住嘴的呜咽。
贺大志穿着一身板正的官服,整个人却依旧的痞里痞气。斜着眼看了一眼身旁躬身站着的里长,示意由他来开口。
里长本是负责村里百十来户人的户籍、徭役等事务。并且在村里辈分高,村里谁家有个什么事也能说上话。
里长显得有些为难,最后却是把背又弯了弯,向着贺大志低声恳求:
“官爷,您看咱们这村子,今年实在是遭了灾,老天不开眼,到现在都没下一滴雨,地里的庄稼眼看就要颗粒无收。何况,开春时便提前交了明年的赋税,村民们已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如今这后年的税,实在是拿不出啊!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您就行行好,给大伙一条活路吧。”
贺大志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瞪向里长。
里长心头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官爷,咱们村一直都是按时纳税,从不敢有半分违抗。可如今这情况,真的是逼得大伙没法活了。您回去跟上面求求情,宽限些时日,等明年风调雨顺有了收成,定不会亏欠了朝廷的赋税。”
说完,里长也不敢看贺大志,只紧张地垂下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贺大志站起身来,走到里长身边。里长将腰弯得更低了。
贺大志盯着眼前的老头儿,缓缓抽出腰上的佩刀。众人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只见贺大志将刀背敲在里长的脖颈上,一字一句的开口:“爷就给你时间。明日,明日若交不出租子……”
贺大志停顿下来,抬眼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村民,又继续说道:“你们村的男人、女人,都去服徭役。”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我们走。”贺大志头也不回,带着人便离开了。
见人走了,里长才发现有些腿软,缓缓瘫在了地上。众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里长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王大仙上前,想给里长把脉。里长却摇头推开他的手,哀叹了一声,颓然垂下了头。
大家的心情也沉重起来,空气十分压抑。
最后,里长强撑着精神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大家各自都回家再凑凑吧,就算不是粮食,其他值钱些的事物,也尽量凑凑。若真打发去徭役……”
里长没把话说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谓徭役实际上便是苦役,都是些给钱也没人做的苦差事。若被派去作坊或是开矿已是算好的,但最近传闻皇帝又开始在征兵,准备打高丽,若运气不好被分去兵役,那便是九死一生了。
可如今谁家又有余粮呢?大家伙儿便各自摇头叹气的回家。
王大仙记挂着家里的病号,顾不得腿还疼着,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家。
却见夜色里,慕容翎正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手上拿着自己的蒲扇,一晃一晃的。
王大仙放了心,随手关上门,一瘸一瘸的走过去:“哼,你倒是会享受。”
慕容翎听见声音,本想回怼几句,却发现王大仙瘸着腿,赶紧起身将摇椅让给王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