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件事儿给忘了。”王熙凤微笑,“不过,既然太子、太子妃都想不起来此人,我为何要巴巴地把她弄来东宫给二位主子添堵?
“只是如今吴良媛特意提起,我倒不好继续装作忘了。
“——来人,去回报太子一声儿,吴良媛提醒该去大明宫把贾氏要过来了!请太子瞧着哪天合适,回东宫的时候把人带回来?”
景黎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吴良媛叫都叫不住。
气得吴良媛跺着脚红了眼掉了泪:“王氏!你又陷害我!”
“我引着你提起贾氏半个字儿了?是你自己开的口动的心思,说别人害你,你怎么不打着你那嘴问问,到底是听了谁的挑唆,专门上赶着来找不痛快的呢!”
事儿办到这里,王熙凤心满意足站起身来回了正殿。
吴良媛掩面哭着倒在床上,气得晚饭都没吃。
然而就在晚上太子回东宫之际,还真就把贾元春带了回来,只是附带的,也让庆海去把王熙凤“臭骂”了一顿,主题意思就是:
你想兴风作浪就直说,不用借着吴良媛那个傻子的名义!
王熙凤百口莫辩:“就是她提的,我可没多说过半个字。”
庆海叹气:“太子爷说,她便是说破大天,您要是不想借机做点儿什么,那这个话便是连宜春宫都不会出。”
王熙凤乖乖地闭上了嘴。
庆海回去了。
安儿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的,看着庆海的背影,说话直发颤:“良娣,太子爷动怒了,会不会……”
“会什么会?”王熙凤恢复了气定神闲,再指景黎,“先把人关起来,明天一早我再处置。”
满怀期待的贾元春既没见着太子也没见着王熙凤,便被再度关进了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但是这一回,她再也没了在大明宫时的绝望。
有人给她递了消息:王良娣承诺了她母亲,会保住她,但是也警告了她,不用再肖想太子。
对此,贾元春有自己的判断:王良娣所谓的保住她,应该只是保住她的命;但是不让她肖想太子,想来却只是官样章了。
——哪家的后院都不欢迎再进新人。不论是她母亲、赵姨娘还是当朝皇后、太子妃、良娣良媛,都一样的。
只是那日太子妃吐血,自己又摆明了是皇后唆使的算计东宫,所以太子厌恨自己,也是常事。
如今只看她能在东宫待多久,做什么事,有没有让太子改变态度的机会罢了。
在这件事上,王熙凤肯定不仅不会帮自己,还会不遗余力地阻挠自己。
贾元春在黑暗里,坐在几床旧褥子铺在地面的“床”上,凝神沉思。
除夕宴的奇耻大辱,她表面上绝望死寂,但心里唯有坚忍二字而已。
深宫就是吃人的地方,没有人,只有猛兽。
她既已进来,自然不会生出那些天真幼稚的所谓“良善”来。
贾元春抬起眼来,看向窗外昏黄的月色,目光沉沉,双唇紧闭。
窗外不知何处,有乌鸦在叫。
夜色越发清冷起来。
自从和恪去了永宁公主府,王熙凤的日子过得便有些无聊。
晚上尤其安静。
她便给自己加了个小游戏:算账、查账。
借着管理东宫后殿事务的机会,她把这十年东宫所有的账本都要了过来,正殿寝间旁边的一个小耳房,堆了半屋子。
她寻了内坊一个积年的老账房,教了自己打算盘。安儿和如儿自然也跟着一起学、一起练。
然后慢慢地拿着这些账本练手——看账她不用人教,什么是套账什么是假账,甚至这十来年间市面上日常用物的卖价,她心里都有数得很。
如今已经玩了半个月,她的算盘即便还算不上精通,但也跟普通的账房无甚差别了。
安儿如儿也打得颇像些样子。
于是,她便发明出来一个新玩法:跟安儿如儿在就账本里挑错儿,谁运气好先挑着,第二天早上另外两个人便得多喝三杯水。
——天还冷,水喝多便要多上茅房,委实有些不便。
今儿正是这个玩法的第三天,三个人按着顺序掏出来的,正是先废太子在东宫住着的最后一年的账本。
“要说这先废太子,也是真够奢靡的……”安儿看着手里的账本,忍不住低声嘲弄,“一顿常例菜,大夏天的,还十个热菜八个凉盘,合计四百六十两银子……
“他若再不被废,光他自己就能把皇上的吃空了!”
王熙凤嗤地一声笑:“那就是个傻子,从不知民间疾苦的!采买的跟他说鸡蛋十两银子一个,他也能信!”
如儿咋舌:“不会吧?不是说先废太子十几岁就跟着皇上常常微服出去?他便街上只买过一个饼吃,也该能推测出这个价钱绝不可能是真的啊!”
“装傻呗。”王熙凤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手里的账本,“反正这油水是落在他的人手里。邀买人心……”
忽然,王熙凤顿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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