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说完,又问边霖道:“边霖,你可有打听到如今的陕州知府是何人?”
“少康之变后,陕州知府因着贪污被撤职,如今尚未安排。陕州武诸事,皆由赵青一人统管。不过,”边霖顿了顿,“有一事有些稀奇,赵青这几日与陕州城内煤商往来甚密。”
“哦?难不成?”纪黎蹙了蹙眉,又问,“边霖,你可否想个法子打听打听赵青寄到长安的那封信写的什么内容?”
“此事有些棘手。”边霖道,“大燕对这一类官方信笺一向管得很严,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黎嘴角微微上扬,莞尔道:“宁州商会会长都如此说了,想必此事不在话下。多花些时日就多花些时日吧,若是能查到那就再好不过。”
“喏。”
“另外,”纪黎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将一封信笺递给边霖,道,“你托人将此带给主上。”
边霖不问一句信之中所写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商人,她实在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
齐昭一行人于少康八年七月初到了青州。这一消息传至陕州参将赵青的耳朵之时,青州城郊外昭明军已经开始演兵了。
一时之间,陕州往长安又去了好几份奏折,但都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也未溅起。
而焦急万分的赵青并不知道,这几份奏折压根没有呈到长安。
长安与陕州之间还隔着一个益州,而益州城郊,正是纪黎为那些无辜的送信衙役选择的坟地。
朔军的归顺,除了给昭明增添了许多可用的有生兵力,更重要的是给昭明带来了堪称大燕数一数二的斥候——若风。若风人数不多,但都擅长易容、行刺,隐蔽性强,行动灵活,打探消息不及商会,但行刺劫杀,实在是一把好手。
宋琼英等五人快马加鞭,专走羊肠小道,赶在齐昭到青州前先行一步,提前埋伏,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几日,青州的衙役便匆匆而至。
可惜,这些步履匆匆的衙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群沉默而又低调的杀手,很快便命丧黄泉。
纪黎自然没有想要完全阻断长安对陕州的供给,毕竟,陕州离长安并不远,就算陕州的信使没有到长安,但益州的信使难不成也要放任昭明军长驱直入不成?因此,纪黎的主要目的,仅仅想要争取一个时间。
争取一个能够“擒贼先擒王”的时间。
陕州之战,对昭明和大燕而言都十分重要,只是如今的大燕,还沉浸在“牝鸡司晨”的狂妄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昭明会像从前一般养精蓄锐,但南境的南王来势汹汹,惠安侯朱天垚和他战得难分伯仲,却也只能将其阻挡在永州之外。
因为摄政王掌权多年,朝堂内外尽都是汲汲营营之辈,可用之人更少,或许再给燕敬王一些时日,他也能培植出如赵青这般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武将,可惜,时运不济,奈何如之?
从这个角度来讲,昭明或许也应该感激摄政王与南王这两个对手。
如今整个大燕将昭明视为可敬可憎的对手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陕州参将赵青了。
青州军帐之内,齐昭身着军服,陕州之战虽然重要,却并不及宁州之战危急,因此齐昭此番只是坐镇中帐指挥,并不上阵。
纪黎身为昭明谋臣自然也在其中,除此之外,帐内还有燕子尧、陆康、宋琼英三人。他们都是因着明日出征陕州一事而来。
齐昭道:“明日与赵青一战,绝非易事,诸位万不可轻敌。”
宋琼英颔首,站起身,走到陕州地形图前,道:“若风昨日已派人探查过陕州的城防,此地素来以城防坚固、民风彪悍为名,几乎毫无纰漏。”
齐昭蹙眉:“陕州城防毫无纰漏?”
“正是。”
“除此之外,”宋琼英话音方落,纪黎便接着开口,“还有一事。边霖留意了这几日赵青与陕州城内诸多煤商往来甚密,许是为着火药。”
“你的意思是陕州城内有火器?”
“是。若是其以火器作战,恐怕于昭明不利。昭明一向以机动骑兵为强,与火器对上,必然不是对手。”
“我们又不是没有火器。”陆康皱了皱眉,道。
“虽是如此,但昭明的火器几乎都是在冀州,”齐昭顿了顿,眼睛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琼英,“青州城内并无多少火器,如今并不知陕州城内火器几何,若是贸然硬碰硬,恐怕得不偿失。”
“依臣之见,此战要胜,不可强攻,只可智取。”
“哦?”齐昭挑了挑眉,望向纪黎,“速速讲来。”
“赵青此人为人执拗,忠孝仁义为首,绝不可能利诱,因此若是有办法令燕敬王怀疑此人,那么昭明攻城便事半功倍了。”纪黎道,“但此计要成,需要时间,因此臣去信兖州,托宋大人截断陕州信笺也是此因。接下来,昭明可兵分两路,燕将军和陆将军于正面作战,日日攻城,一定要声势浩大,却不可恋战,一来消耗陕州兵力,二来便是要吸引赵青注意,另一路,便由臣指挥,宋大人为辅,截断后方粮草,制造乱局,令燕敬王疑心赵青。”
“好好好,上兵伐谋,纪黎此计甚妙。”齐昭道,望向陆康和燕子尧,“既然如此,子尧、陆康,此战便全权由本王亲自指挥。”
“喏。”
……
夜半时分,一位陕州守卫睡意渐深,打了哈欠,嘴刚张到一半,利箭咻的一声穿过了他的喉咙。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惨状的同伴连忙握紧了手中的盾牌和长枪,匆匆将篝火点起,很快,战鼓声便一阵阵地敲响。
另一边,青州军帐之中,纪黎与齐昭正在对弈,齐昭轻笑一声:“与你许久不曾对弈,不想竟然你的棋艺精进了不少。”
“主上谬赞。”纪黎谦虚道,却又落下一子,胜负渐分。
齐昭轻笑一声:“只是,纪黎,还是那句话,你太仁慈。所以你只能成为一把剑,而非持剑者。”
“为君王手中剑,开创太平盛世,是臣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