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法师当天夜里就带着他的小徒弟慧净来到了林府。
说是法师,但不过就是一个和沈氏暗中有些勾结的神棍罢了,这相如平日里从来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之心,为了金银财宝,手上不知沾满的多少无辜的鲜血,实在是人人憎恶之徒。
只不过他的这幅丑恶嘴脸直到很多年之后才被揭露出来,林平安也是那个时候才晓得,原来自己所谓的“至阴命格”全都是相如法师胡诌的。
相如法师来了之后,先是带着他的小徒弟在府内转了一圈,装模作样的洒了些所谓的“圣水”,随后才去林柔月与林平安的房间里去做法。
已是夜里酉时,林家上下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只是今夜的光似乎与寻常有些不同,仿佛闪烁着一丝血腥之色。
府内的一切看起来好像和往常一样,但是每个人都觉得惴惴不安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樱桃总有一种预感,今夜,将会发生一件大事。
相如法师和他的徒弟慧净在明月院里拿着罗盘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之后,最终做出了一结论——四小姐那儿没有阴气,阴气是从别的地方散出来的。
陈氏听到这相如法师的话,彻底松了口气,当下又要落泪,是沈氏拦住了她,她才勉强收住情绪。
而林德沉得知是自己误会了林柔月,对林柔月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当着众人的面就解了林柔月的禁足,且还赏了些珠宝脂粉作为补偿。
林柔月这边算是皆大欢喜了,矛头一时之间就转到了林平安那里。
与林平安一齐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石榴如今早就已经是处变不惊,泰然自若,但樱桃生性比较怯弱,一瞧见大队人马闯进了芳院,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心慌意乱,面露急色。
樱桃的表现落在了沈氏与陈氏的眼中,便是做贼心虚,林平安却是不以为然,始终是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表现,除了刚开始表现得有一些紧张,但在沈氏的安抚之下很快就归于平静了。
此刻,芳院的堂屋之中坐了一屋子的人,以沈氏为首的女眷们分别列在了两旁,林德沉则是坐在正位之上。
樱桃与石榴忙着给各个主子们斟茶倒水,两侧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每个人神色各异的脸。
相如手捧着罗盘,已是半百的眉毛轻轻皱成了一团,脚步随着罗盘的指针时左时右的走动着。
这罗盘乃是相如法师惯用的“宝器”,堪称是十分灵验,但这当中的小奥秘,林平安早已经参透了——无非便是在罗盘底下附了一块玄石,当玄石移到哪儿的时候,指针自然也就会指到哪儿。
故此,相如法师在外头才会有万无一失的名号。
相如捧着他的罗盘在堂屋里用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行走着。
他慢慢的走过了沈氏、林梦双、陈氏……最终突然在林平安的面前站定了。
一屋子的人一下子都把所有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林平安正在吃茶,她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常一般,纤细的手捻起了白瓷盖子,轻轻碰了碰手中的描金牡丹青花三才茶碗,碗内飘出了一阵幽幽的香气,她深吸了一口,只觉怡然自得,心神愉快。
相如法师就定定的站在她的跟前,拿着罗盘的那只手不易察觉的挪到了一下,紧跟着看向了罗盘里的指针,这一看,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林平安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宛如是刚看到他在自己面前似的,笑吟吟的问:“法师,怎么了?我这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她笑得天真无邪,年轻的脸孔宛若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霎那间便绽放了开来。
相如怔怔的站在原地,光秃秃的额头上逐渐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沈氏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便有些不耐烦的附和道:“是啊,法师,有什么话你尽管大胆的说出来,一切有太师大人与我替你做主。”
相如的这个小把戏,沈氏与他早就配合过很多次了,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每每都能把林德沉唬得一愣一愣的。
二人乃是惯犯,沈氏命红绸去请相如的时候,还特地令红绸给她捎了话,让他届时只需针对三小姐林平安即可。眼看着林平安就在眼前,她不知道相如还在犹豫些什么。
“回……回夫人的话。许是贫僧看错了……贫僧再确认确认。”相如法师看着纹丝不动仍旧指着另一个方向的指针,声音发颤的答道。
沈氏黛眉微敛,俨然是沉不住气了:“时间不早了,烦请法师尽快确认,也好让老爷与孩子们睡个安稳觉。”
今日夜里这事若是不解决,估摸着谁都睡不下去。
林德沉沉吟了一声,虽没说话,但显然也是乏了。
毕竟这相如法师已经带着他们从明月院折腾到了芳院,就算是坐轿,也坐得浑身酸疼了。
“是。贫僧这就去确认。”相如法师俯身,又拿着罗盘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这一回他的眼睛是片刻也不敢离开指针了,一面走动,一面再调试着自罗盘底下的玄石。
那块小小的玄石从前都是百试百灵的,方才在明月院的时候还是收放自如,奇怪的是一到了这芳院里头,竟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他左左右右来来回回的试了很多次,这玄石虽偶尔有浮动,但很快就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林梦双所坐的那个方向!
相如法师瞧着这怪异的现象,不由得暗自思忖。
真是邪了门了……
是这芳院里头的风水当真有问题,还是说那林大小姐身上有问题?怎生今日的指针,反反复复的全都是指向了她那儿?
相如法师越是走动,心里的焦虑就越是猛烈。
当他再一次在林平安面前停下来试图改变局面的时候,林平安倏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径自走至他的身旁,一齐看了起来。
“呀。”这一看,临平那登时脆生生的叫了起来,她那弱懦的声音里有一丝怔惊,也有一丝惊慌,“法师大人,您这罗盘该不会是坏了吧?这指针怎么指向了大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