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柔月似乎是被林德沉这摔东西的动静吓到了,涣散的目光这才凝聚在一起,双目下垂盯着脚边那一块自幼佩戴在身旁的紫金长命锁看了一会儿。
林如今与林如秀见父亲突然生如此大的气,谁也不敢上前去劝解,全都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林平安俨然已在心底笑出了声。
哈哈,这便是林柔月原本设下的阴谋,这就是林柔月想要让沈氏看见的东西,今日她终于原封不动,原原本本的归还给了她!
林平安真相亲口问问她,这种被人陷害的滋味很畅快吧?
林柔月的视线只在那破碎的紫金长命锁上停留片刻,便又讷讷的看向了林德沉,整个人这才大梦初醒,摇摇欲坠的站起来:“父亲……”
林德沉冷冷一笑,冲上前去便是一个巴掌,嘴中冷喝:“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你大娘自幼待你就像她自己亲生的一样,从未亏待过你半分,你倒好,养了你十几年,就是这么咒你大娘的?”
林德沉这一巴掌用了七成力气,打得林柔月生生偏过了脑袋,清秀的脸上登时浮起一个硕大的掌印,泛着火辣辣的疼。
林柔月自小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侧脸,抽噎道:“爹,女儿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林德沉负着手,见她还在狡辩,顿时把手中的缎子狠狠的扔给了她,“你自己拿去看来!”
那缎子轻飘飘的在空中转了一圈,旋即砸在了林柔月的脸上。
这缎子虽然不重,可是林柔月却觉得打在自己的肌肤上像刀割似的疼。她巍巍颤颤的拾了起来,捧在手上仔细一看,当看清楚那缎子上写的字迹之后,林柔月惊慌得几乎要当场窒息了。
这方缎子不正是她打算拿去嫁祸林平安的吗?为何不在芳院里,反而从自己的床底下被翻了出来?
林柔月懵了,整个人呆滞的如同石像,少刻之后,才记得替自己申辩:“不是的……这缎子不是我的!”
“缎子不是你的,这自己总是你的了吧?”林德沉缓慢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冰冷无情。
不错,林平安自然不会傻到跟林柔月一样,连泼脏水这等事都做得拖泥带水。她特意仿着林柔月的笔迹,在符咒的底下写了林柔月的名字,故此林德沉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才会那般生气。
林平安站在林德沉高大威猛的身后,林德沉宽厚的后背正巧遮住了她此刻带着浅笑的五官,只有林柔月那个角度才能看见她眼下的神情。
林柔月对上了林平安的视线,立时明白了,忽的情绪激动的朝林平安扑了过去:“我知道了!是你!林平安,一定是你这个卑贱小人做的事!是你想要栽赃嫁祸我!”
“四妹……”林平安捂住胸口,当下做出了一副惊慌的模样,细声细气的道,“四妹,你冤枉我了。我想着当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林柔月那边张牙舞爪,仪态落魄的就要抓住她,却在触碰到她头发的前一刻就被林德沉给抓住了手腕:“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抵赖!昨日在芳院闹得还不够吗?你是嫌弃自己还不够丢脸吗?”
“父亲,你听我解释。这些东西真的不是我的!”林柔月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不由得拼命摇头,“一定是林平安,方才我分明看见她在冲我笑,一切都是她做的!”
“无理取闹!”林德沉近来因着朝中之事本就头疼,如今见又见府院里发生这等勾心斗角的破事儿,不由得越发暴躁,冲左右干愣着的满月与邀约厉声道,“都给我在这屋子里找一找!看这不孝女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林德沉身为当朝太师,自然也没那么愚钝,他之所以会怀疑林柔月,一是因为她自小骄纵,年纪轻轻已是颇有些手段,平日里明月院里头时不时少个丫头,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安生的待在府中,莫要出去闯祸便是。
二来则是是因为林平安性子寡淡,莫说是排下这等阴毒的计谋了,林平安就连争吵也是不会的,又怎么会特意捏造这种毒辣的符咒来嫁祸她呢?
此事就算是林平安所设计的,可那条蛇又如何解释?
林德沉觉得,方才就是那一条小蛇刻意引导他去搜索床底下的,使唤一个人倒是容易,可使唤一条蛇……林德沉笃定,林平安绝对没有这种本事!
“是,老爷……”满月与邀约魂不附体的屈膝,当下也顾不上林柔月,转身去房间里四处翻了起来。一时间,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也在林德沉的吩咐下纷纷加入队列。
不一会儿,一位婆子就从梳妆盒中翻出了一物,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双手呈给了林德沉:“老爷,奴婢在四小姐的梳妆盒中找到了此物。”
林德沉伸手接过,只见是一块用猪血制成的墨,以及一支还沾着血迹的羊毫。
林德沉周身的气势益发的低沉,睨着面前的林柔月道:“你还有什么解释?”
这笔墨倒并非是林平安刻意想要嫁祸给她的,林平安怎么也想不到,林柔月竟是蠢到这等地步,竟明目张胆的把这些证据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头。
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林柔月这下不知该如何辩解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口咬定了林平安不放:“父亲,定是林平安因为昨日的事记恨在心,女儿对大娘一片孝心,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之事的!”
“你还想着要诬陷你三姐?”林德沉锐利的眸子里流出了失望之色,“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好好的惩罚惩罚你,你是不肯悔过了!”
“父亲。”林平安却是在此刻骤然跪了下来,恭顺的低着头,发髻之间的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很快便充盈满整个室内。
林平安就跪在林德沉的脚边,语句之中皆是诚挚:“还请父亲饶了四妹。卧房中陡然有蛇出现,且这蛇还久久的盘踞在四妹的床上,这乃是不祥之兆,四妹定是中了那蛇的邪气,才会说出这些糊涂话来的。我与四妹乃是同胞手足,父亲若是要罚,就连平安一齐罚吧。”
林平安这番话说的得体端庄,可落在了林德沉的耳里,便又换了另一番意味。林德沉素来很忌讳鬼神,眼下听林平安如此一说,便越发坚信那条蛇是不祥之兆了。
“罢了!你三姐替你求情,我就暂且先饶你这一回。”林德沉大手一挥,一刻也不愿意在这明月院里待下去,“这段时间你就在明月院中好好反省!几时知道错了,几时再来请安!”
说着,林德沉再也站不住了,扭头就朝屋外而去。
林德沉走后,林平安自觉的从地上起身,双手大方的交叠在一起,冲林柔月温柔款款的笑道:“四妹,身体要紧,你好生歇息。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林平安!你这个贱人!”林柔月近乎疯狂的舞弄着手脚,最终却还还是被邀月与满月给架了回去。
哪怕是已走出明月圆一里多远,林平安仍旧还能听见林柔月那撕心裂肺,凄厉哀怨的声音:“林平安!你不得好死!”
林平安冷笑。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人,从来都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