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后和国公府同时倒台,民间一片高呼万岁声。皇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让阑朝的子民寒透了心,如今乍然失势,百姓口耳相传,真是喜形于色。
不过相对的,朝中却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原来朝中因为有皇后的推波助澜,武将以雍王爷魏延曦马首是瞻,而臣向来是盛国公齐萧肃一家独大的,尤其后来盛国公次子排除万难嫁与雍王为妻,更是让不少大臣坚定了齐家党的战线,就连当朝首辅都选择了沉默自保,甚少与国公爷硬碰。
可是如今,齐家一夜之间倒台,皇后和国公爷都惨遭软禁,臣们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就跟一盘散沙一样摇摆不定。
皇上这次做事实在是太雷厉风行了,大理寺也不是吃闲饭的,不出五日便将国公爷与皇后对外通敌的证据收集的妥妥帖帖,从人证到物证一应俱全,甚至还将当年因受皇后迫害而罢官回家的陈老太傅重新请回来,将他当年收集的关于皇后干预朝政,扰乱超纲的证据全部公之于众,以此作为压倒齐氏一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上做这一切有条不紊,快速果决,连气都没给齐家喘一口就直接定下了他们的罪名。
不过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想扳倒齐家仅靠皇上的授意是肯定不够的。可众大臣惊愕的发现,当大理寺查出的一条条罪状放在眼前,皇上决计给他们定罪时,朝中非但没人反对,反倒有不少人站出来大呼圣上明智,支持圣上尽快给齐家定罪。
直到这时众大臣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起,朝堂里国公爷的心腹重臣倒戈的倒戈,罢免的罢免,捱到如今竟是连个能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替他们洗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而同时他们也明白,原来皇上早就铆足了劲儿要斗倒齐家,之前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其实一直在暗暗积攒证据,培养自己的势力,只等着今日一下子彻底扳倒他们。
于是,那些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不知该不该站出来为齐家说话的大臣也彻底闷了下去,只求这场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当然,有些有头脑的大臣也曾生疑,虽说皇后这几年嚣张跋扈了些,齐萧肃贪得无厌了些,可那到底都是些权与钱的交易,就算皇上要处罚他们,似乎也不用一下子殃及全府啊。莫不是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能让皇上恨的如此深?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站出来问这些问题,朝堂因为少了一个主心骨,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大臣们所想的都是该如何重新划分党派,站对阵脚。说来可笑,以前一直安安静静的首辅大人竟一下子成了大家巴结的热门人选。
因着没人阻挠,大理寺又办事迅速,查清事实之后不出十日便拟了罪状递交皇上,皇后通敌叛国的罪名是坐实了,而盛国公也因为帮助齐颂锦传递消息而落了个勾结敌国的罪名。
据说皇上当时龙颜大怒,当即下旨,褫夺齐颂锦的后位,将她关于冷宫,待皇子出生后赐死,罢了齐萧肃的国公之位,与其家人全部入狱,一月后发配边疆,永不准再踏入京都一步。
事情从触发到了结不到一月,可见皇帝这次对齐家的连根拔起势在必得。
不过就在众大臣因为齐家落马的事还惊魂未定时,另一个让他们无比震惊的消息又传来了——
北狄对阑朝出兵了!
北狄本就好战,再次向阑朝出兵不足为奇。只是距离上次雍王爷完胜北狄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够他们喘口气,可再次跟阑朝开战还是仓促了点。北狄王狡诈多谋,为何会在还未准备万全的时候就贸然出兵?难道在这一点多的时间里他们遇到了什么契机,迅速强兵了么?
有这样疑问的人并不少,不过反观他们的皇帝,却是一副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就好像这事早就被他料定了似的。
“你也不必瞒朕,北狄出兵,到底多少出自你的手笔,你比朕更清楚。”
凤来宫,魏承天环视了一圈,只见原本各种珍奇古玩已经尽数被扯了出去,榻边的地上放着几个不大的布包,都是丫环整理好的,即将被齐颂锦带去冷宫的东西。
审视一圈之后,魏承天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熟悉的面庞上,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齐颂锦还是那个齐颂锦,纵使形容憔悴可身上那身华丽的后服还是在夕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阑朝的皇后了,她还是努力维持住自己一个皇后昔日的威严与贵气。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妾如今已成了冷宫弃妃,又有何德何能再兴风作浪呢?”
齐颂锦说这话时并没有看魏承天,而是斜着眼睛望向窗外。深秋入冬,寒意四起,只见凤来宫门前那棵遮天梧桐已然枯败,叶也落得差不多了。
凤栖梧桐,如今梧桐树苦了,那凤自然也就栖不下了。
“兴风作浪,哈哈,你对自己的评价倒是贴切。”魏承天闻言仰脸一笑,点头道:“不过也确实,凉你如今再大的手腕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你眼下真正能指望的,不就只有那远在天边的北狄王了么?”
齐颂锦闻言转过头来,对上魏承天的双目,他虽然在笑,可眼中全无笑意,反倒危险得紧,叫人望着便生畏。
这是她曾经一心辅佐、倚仗的夫君。
“是啊,”她慢慢点了点头,“北狄发兵,皇上打算如何处理呢?再让雍王去应战?唔,若是雍王肯去,倒是稳胜的,可关键……是他得肯去呀。”
果然,魏承天闻言瞳孔一缩,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齐颂锦。
“你什么意思?”
“皇上多虑了,臣妾能有什么意思呢。”齐颂锦掩唇轻笑,“皇上一夕之间毁了我齐氏上下,可若臣妾没记错,雍王妃也是齐家人吧,哦,好像还是臣妾的亲弟弟。啧啧,臣妾只是在想啊,若是整个齐家都被发配边疆了,王爷是会跟着王妃走呢,还是去北边帮皇上打仗?”
她说这话时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对魏延曦对齐遥清的态度还不能完全肯定。就之前她得到的消息来看,雍王爷对这位王妃可谓是宠爱非常,只是王府消息闭塞,她也不敢肯定魏延曦表现出来的宠爱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其他别的什么目的。
不过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成与不成都只能赌一把了,她当初原本是为借魏延曦之手替她结局齐遥清,不过如今,兴许这还反过来能救她的命。
果然,魏承天听完这话,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将一切都布置好了,只要魏延曦肯听他的话休了齐遥清,那什么事都没有,就算北狄来犯也能让他去抵挡。可那日两人交谈之时魏延曦话说的很明白,这辈子绝不休妻,也就是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跟自己作对,誓死要护着那个齐姓的王妃了。
魏承天心中愤懑不已,当初让他忍辱娶了齐遥清,就是算好了一切的,本指望借他的手斗一斗齐家,可谁知半路上横生枝节,竟然闹出这么一遭。好好一盘棋都被他给搅了!
魏承天很清楚,北狄来犯,尤其这次他们的王又为了个女人不要命了,其他将帅虽能抵挡一阵子,但终不是长久之计。真正能打退北狄的就只有常年与他们作战的魏延曦。
可眼下,假如魏承天为了安抚他,格外赦免了齐遥清,这场仗是有人打了,可满朝武百官将会怎么看他?齐家那一众人又岂会乖乖去边疆赴死?
可若坚持要将齐遥清问罪,那依魏延曦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手握重兵,一旦气急了反过来逼宫,那自己可真是得不偿失。
呵,魏承天心中苦笑,北狄王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自家弟弟倒好,冲冠一怒为男妻,本给他送了个仇人去,哪晓得到头来他倒对人家倾心以待了,真是无用!
见魏承天半天没说话,齐颂锦以为自己说到他心坎上去了,遂继续道:“雍王为了臣妾的弟弟不去打仗,呵呵,只怕皇上一世英名都要栽在这上头了吧。臣妾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忽然扳倒臣妾,扳倒齐家,莫不是见王爷与王妃恩爱的紧,怕这帝位坐不稳了?”
“放肆!”
她话还没说完魏承天便一巴掌扇上去。他这一掌用了十全十的力,齐颂锦半个脸颊顿时高肿了起来,唇角也溢出点点血丝。可她痛极反笑,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死死看着魏承天。
她之前与北狄王呼延都说好了,这一仗因为齐遥清的缘故,魏延曦有极大的可能直接甩手不管,只要北狄能尽量往后拖,争取在此期间拖垮阑朝,那等她的孩子一出世,就必然有办法结果了魏承天,直接夺下他的皇位。
到时她是众望所归的太后,而齐萧肃更是小皇帝的亲外公,看谁还敢对齐家不利!
她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魏承天看见她下意识的动作,嘲讽一笑,似乎也没那么愤怒了。
这个女人,到现在竟然还以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