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乡亲邻里,早早晚晚都得见的人,黑妹子一点都不怯场,上前甜甜的叫了声“大凡叔!”
杨梅却是听得一头黑线,她的目光顺着黑妹子看过去,大凡叔虽然应了她,也正在给她的碗里放辣椒炒肉,但含着笑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落到杨梅的身上。
那样子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料定轮到自己铁定不会那么好过关的。
肉要或者不要,这是个问题。
不等杨梅做出决定,张婶子就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快去啊梅儿!”
人都被推到前面了,不叫也不好意思。“大凡叔。”杨梅的老脸有些发红,为了吃块肉,她算是豁出去了。
“梅儿,长大了给我家当儿媳妇好不?”大凡叔果然逗弄的目标是她!蹲在她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笑。
“好呢,好呢,梅儿你只管答应,先哄了肉吃再说!”灶房里帮工的妇人就有跟着起哄。
“呸,大凡你倒是算盘打得精,几块肉就想骗了咱梅儿去啊?多好看的小姑娘,能嫁到你家那杀猪的家里去?”
“杀猪的怎么不好了?杀猪的有肉吃!”大凡叔一点也不恼,笑呵呵的应道。
“哎,珍秀也是个命苦的,小时候生得跟梅儿一样标致,就是没嫁对个
人!”有年纪大的就发了感慨。
灶房里的气氛一下低落起来,不管大家怎么想,但同情肯定是有的。
张婶子是个伶俐人儿,见气氛不对,忙笑着出了声,“大凡你的心思狠啊,这是把咱梅儿给盯上啦?告诉你,几块肉可不成,得拿出点诚意来!”
“是啊是啊。”众妇人便开始笑,接了话的打趣大凡叔。
杨梅得了大半碗的肥肉片子,跟黑妹子做贼似的从灶房里逃了出来。
其实大半的肉最后都进了黑妹子的肚子,虽然杨梅也馋肉,但寸许厚的,白白的肥肉看着都腻味得很,一片吃下去,久不见荤腥的肠胃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
丢了碗筷,杨梅就急着寻找杨珍秀。
齐昌兰专程派了二毛去喊了杨珍秀来,肯定不是为了做表面功夫。既然不是客套,那就一定是有事相求。
刚才有意无意的,杨梅在杨传明家里已经搜过一圈了,根本就没有见到杨珍秀的影子。
虽然今天是大毛大喜的日子,齐昌兰应该不至于为难杨珍秀,但杨梅这么半天没见到她,心里有些不安。别的不说,光看到别人的幸福、喜庆,怕她难免想到自己的不幸,心里不好受。
只是找了好久,把杨传明家和堤上大毛做新房的
她家都找遍了,仍然没有见到杨珍秀。
杨梅心里慌了,忙找了于婆婆,找到于婆婆的时候,她老人家身边围满了年长的亲戚。
“梅儿,过来过来。”于婆婆眼尖,一下就发现了她。
“吃过饭没?什么时候过来的?”于婆婆摸着她的头,慈祥的介绍亲戚们给她认识。
于婆婆娘家有姊妹八个,舅公、舅婆、姨婆什么的人是叫了一大堆,但说真话,她一个也没记住。杨老倌也有三兄弟外加三个外嫁的姐妹,一屋子的长辈难得围坐在一起,正唠着亲戚里道的,家长里短。
“奶奶,你见着我妈了吗?”这话杨梅是小声的问的,今天的场合,杨珍秀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杨梅这样的小心翼翼,于婆婆看在眼里,心里涩涩的,“你妈啊?她跟你二毛姐去综合厂了,正帮着你大舅娘赶铺盖呢。”她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把话题往杨珍秀身上引。
杨家村的综合厂设在供销社旁边,其实就是村里所有匠人的据点。要请木工的、缝纫的的时候大家伙儿都上那里请人去。
齐昌兰一直扣扣索索的,新媳妇都要进门了,铺盖还没准备齐全,这会儿正差遣了二毛和杨珍秀在综合厂的缝纫部里赶制。
杨家村这
边的习俗,新婚的铺盖除了被褥一定是女方负责之外,其它的男女方谁出都可以。大毛的情况特殊,齐昌兰为了分田地,特地把婚期提前了,余家那边就借口时间赶不及,把这块儿给省了。
问明了杨珍秀的下落,杨梅放心了。
这时候话题已经引到了杨珍秀身上,大家都是至亲的亲人,在杨珍秀离婚的事上,还都是抱着同情的态度,极力的谴责郑建峰的不是。这样杨梅心里也舒畅了些,要是家里的亲戚们都看不起杨珍秀,数落她的不是,那杨梅就要考虑是不是换个地方住了。
跟长辈们在一起,实在没多大的意思。跟杨梅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几个孩子,那是跟着自家长辈过来的得宠的孙辈,一个个皮猴儿似的,早就坐不住了。
杨梅被于婆婆逮住之后,想着偷偷溜回去的算盘算是被打乱了。她现在有了一个体面的差事,美其名曰:陪客。实际上就是给一群亲戚的小屁孩当保姆!怎样带着他们玩得开心,就成了梅儿这个主家人的任务。
其实这个任务应该交给二毛、五毛、八毛这三个杨传明的亲生女儿。但二毛这会儿正跟杨珍秀在综合厂赶工,五毛正被齐昌兰使唤得团团转,而八毛不知道野到
哪里去了。
在于婆婆眼里乖巧又懂事的杨梅就成了首要人选。
分派到杨梅头上的是四个孩子,都是六七岁左右,大的也不超九岁。只是其中三个是男孩子,只有一个女孩儿。被杨梅带了出来,大家一开始的兴致都很高,但转了几个圈,发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玩伴,再加上杨梅跟着,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就没什么意思了。
三个男孩子暗搓搓的使坏,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一个往堤上跑,故意跟杨梅对着干,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二三十岁的老阿姨被累得气喘吁吁,真心伤不起。
特别是上了堤的,从杨梅家后面的小路窜过去就是一个大池塘,万一熊孩子摸到水边去就麻烦了。人家远到是客,于婆婆又把这副重任交到了她的手上,她也不好不对人家负责不是。
正当她气急败坏的时候,乔云的低笑就如同引爆炸弹的导火索,“很好笑吗?”她叉着腰,没好气的瞪着他。
“你在赶羊呢,不会把他们带到孩子堆里去玩吗?”乔云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嘴角微翘,水润的眼里带着舒心的笑。看到杨梅这么方寸大乱的时候可不多,“笨死了。”
最后三个字乔云说得很轻,但还是落到了杨梅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