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余威尚存,九月中旬的依旧暑气翻滚。
今天是华夏会计师事务所进场审计的第一天,沛达集团为方便审计师开展工作,特意在十楼财务部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小会议室。
唐葵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缓,问题却很犀利:“我给你们分配工作的时候就说了,你今天和余未然一起观察仓的存货盘点,为什么刚才现场只有你一个实习生?”
站在她对面的实习生小朱低着头,手在裤缝边缘摩擦着,一声都不敢吭。
小会议室的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只能听见翻动报表的沙沙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大家手上的工作不停,没人敢说话。
唐葵正装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只露出了一小段脖颈儿,但也能看出冰肌玉骨。
她眉眼之间带着天生的沉冷之色,与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别人很难读懂她脸上的情绪。
唐葵身高本就接近10,再踩着一双高跟鞋,更是给人以不小的压迫感,她食指敲了敲桌子,继续问道:“余未然人呢?午休过后我就没见到她了。”
小朱嚅嚅地说道:“上午我们一起去银行对账,之后她就直接回去了。”
团队里的另一个实习生看不下去了,直接挑明:“上午我也跑外勤,在公交车上看见她进了一个商场,余未然在做审计计划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工作全部丢给小朱。”
闻言,唐葵狠狠皱了皱眉头,对小朱说:“你之前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是想一直一个人做两份工作吗?”
小朱的头更低了,声音含在喉咙里:“小葵姐,对不起,我不敢得罪她。”
唐葵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手机准备给余未然打电话。
身边的同事按了按她的手腕,劝道:“小葵,算了吧,她进咱们所就是混一个实习经历,这难道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算了,随她去。”
“有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我们事务所?她能进来是抢了别人的机会,就任由她这样混日子吗?”唐葵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她分到我手上了,我就不会睁一只眼闭眼。”
见她这么执着,同事也叹了口气。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对方接通了。
还未等唐葵开口,对面就先发制人:“抱歉啊,小葵姐,我忘记跟你请假了,我下午有事情来不了。”
唐葵低头翻工作计划,语气很淡:“你今天一天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娇滴滴的,听起来理直气壮:“沛达晚上不是有晚宴吗?我要去做一个造型。”
“你的假我不批。”唐葵的声音冰冷,“你回来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去。”
听她这么一说,余未然顿时暴跳如雷:“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唐葵下颚微抬,也丝毫不留余地:“就凭我负责你实习期间的考核,如果你今天不来,以后都不用来了。”
五点的阳光依旧刺眼,唐葵走出大楼,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是要下雨的前奏。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唐葵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是陈寂开来的,她一边看着后视镜掉头,一边对唐葵说:“先去我家换个衣服捯饬捯饬。”
唐葵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应了声好。
陈寂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对那个余未然下手,你眼里哪能容得下这么大一粒沙子?”
唐葵伸手把电台的声音调小了点:“你今天下午不是去税务局了吗?消息这么灵通?”
“各个群里都传遍了,”陈寂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家里背景大,来这里八成是占着位子不做事,所以大家都不想收她,那些人也就欺负你刚回国。”
唐葵不置可否:“不论把谁分给我,在我这里都一样。”
前面有红绿灯,隔很远就已经堵成了长龙,陈寂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提醒唐葵:“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小心点儿,别得罪她。”
唐葵看着车窗外街景,轻声笑了笑:“如果害怕得罪人,我也就不会待在这个行业里了。”
陈寂叹了口气,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唐葵觉得冷,把空调的出风口往上打了点,她注意到收纳箱里的几个露出角的药盒,不由看向身边的人,“怎么不舒服了?”
陈寂拨了拨那盒药,露出药名:“今晚得喝,胃药解酒药提前备好。”
沛达集团今晚的宴会定在了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很多商界大鳄都会出席,作为沛达的审计团队,唐葵的项目组也收到了邀请函。
这是pdl会计师事务所承接沛达审计的第一年,再加之这次晚宴又是商业洽谈的好时机,领导们都很重视,今晚的应酬肯定免不了喝酒。
“老詹手术后还在忌口,今晚的主力军就是咱俩,你还能喝吗?”说到这里,陈寂的声音小了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唐葵,“我看你四年前挺能喝的。”
唐葵在国外研究生毕业后进入pdl总部工作了两年,上个月调回国内的第一天就在公司重逢了大学室友陈寂。
虽说现在她和陈寂的关系又重新热络了起来,但当初是唐葵不告而别在先,再加之四年的空白,这对谁来说都不是容易过去的坎儿。